十二月的天本该有些冷,元煜却因为满腔的怒气暖了四肢。
他的火不光是冲着一块吃饭的几个,还有班级群里落井下石的恶心同学,但最最多的,是冲着软弱又自私的自己。
原来记忆也是会骗人的。
记忆里人总是会不断美化自己认同的那一部分,让元煜自大地以为他曾经为齐谐付出了很多。
但这些只不过是元煜的自我感动罢了。
他只不过是让齐谐少挨了点打,多吃了点东西,而事实上即使没有元煜干的这些事,齐谐依旧可以按照人生轨迹上到理想的大学。可元煜出现了,他不过就是给了点小恩小惠,竟然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剥夺了齐谐当初唯一的朋友,还被迫让齐谐出了柜,甚至毁了齐谐唯一的家庭。
他怎么配把自己的存在当做是对齐谐的救赎呢?
齐谐的噩梦分明是因他而起的。
昏黄的路灯下,元煜蹲在街口,突然很想抽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东西了,即使被齐谐囚禁的那段时间他都没有想过。
他为自己点上了一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街口。路过的行人大多会被他壮硕的身材所吓到,以为是什么□□出街,基本上能躲多远躲多远。元煜也没空搭理他们,呛人的香烟并没有让他心中的郁结有所排解,直到一根烟完全燃尽,他突然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混蛋呢?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联系人里的黑名单。
几个月前开始有个元煜没见过的号码给他发消息,消息的频率很随机,有的时候隔几天才有一条,有的时候一天就有好几条。发送过来的内容完全统一,只有四个字:“我好想你。”
元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发的,他对齐谐的行为仅仅包容了一个月,随后果断将人拉进了黑名单。
现在,此时此刻,元煜心里的场子都要悔青了。他将号码重新拉了回来,犹豫再三,他还是想要和齐谐通个电话。
即使这会让元煜这几个月的努力全部作废,但他还是想要亲口和齐谐道歉。
拨通建按下的那一刻,周围突然响起了巨大的鞭炮声。
新的一年快要到了。
天空被绚丽的烟花炸成白色,元煜抬起头,想起来曾经有那么一次,他好像也是这么看这烟火,小心翼翼地打电话给齐谐道歉。
只是不是所有的错都值得被原谅的。
就像不是每个电话都可以被打通一样。
年后元煜联系了楚瑾卿。
他很少有主动找楚瑾卿的时候,也很少会对楚瑾卿和颜悦色。只是这次情况特殊,元煜几乎是恳求地希望楚瑾卿能让他再和齐谐见一面。
“说实在的,元煜,我很不信任你。”
楚瑾卿其实并不是一个擅长拒绝他人请求的人,可是面对难得示弱的元煜,他还是狠下心拒绝道,“齐谐的病不是小事,他随时都有可能伤害别人。更何况他现在正在努力接受治疗,我很担心你的出现会打乱他的计划。”
“可是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就一次就行,我可以站在远处不说话的,你让我看看他就可以了。”
元煜几乎是在祈求了。
“可是,元煜啊,”楚瑾卿捏了捏眉心,因为元煜的态度改变感到无比头疼,“当初说不想要见到他的也是你,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现在非见齐谐不可吗?”
“我”
元煜咬了咬牙,艰难地承认道:“齐谐变成这样我有很大原因我想要弥补我曾经的过错。”
楚瑾卿仍然记得上次他找元煜的时候,元煜可是理直气壮地说这事和他无关。
“不如还是等齐谐好点再说吧。”
他心里越发没底,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答应。
“楚瑾卿,算我求你的,我也知道现在的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但是能不能帮我和齐谐转达一声啊?如果齐谐他本人也不想见我的话,我保证我再也不会提起这件事了。”
楚瑾卿下意识想要拒绝。
可他又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旁人,在元煜和齐谐的事里他没权利插手这么多。元煜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终究是齐谐的事,他应该尊重齐谐的意愿。
只是他本人很希望齐谐能够拒绝元煜。
“我会和他说的。”
他有些头疼地挂了电话,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两天后他通知元煜可以过来和齐谐见一面。
楚瑾卿将见面时间限定得很死,因为他工作繁忙,而齐谐和元煜的接触最好应该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元煜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老老实实地跟在楚瑾卿身后到了医院,被医生告知需要暂时在外面等一会儿。
里面是大型的休憩场所,元煜透过玻璃看到了不少健身器材,除此之外甚至还有画板之类的道具。只是这些器材上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都集中在最近的电视机前面。
十几张桌子排成了三排,大家按照喜好自觉选位。电视里放的是十几年前的小品,偶尔里面会传来一阵笑声。
元煜几乎从外面将人看了个遍,才在角落的位置看见了齐谐。
这些日子齐谐又瘦了一些,曾经乌黑的眼圈现在好了许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齐谐让元煜觉得像一潭死水,虽然活着,但也只是活着。齐谐的面前是一块画板,因为正对着元煜,元煜只能看见齐谐抿唇认真作画,却看不见画板上到底画了什么。
他趴在窗前,努力地想要和齐谐对视。只是中间的距离实在太远,齐谐只专注于手上的画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