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春是在春日生的,她也尤其喜爱万物葳蕤的春日,便在某一年的春日,栽种了南疆特有花草,给沈绥瞧它们的芬芳,可沈绥只是淡淡一拂袖,漠然对她道,日后这些东西自己摆弄便可,不必拿到他眼前……
算算日子,她陪在沈绥身边,竟然已经四年了……
四年,便是和猫儿狗儿共处,也该有深厚感情,何况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沈绥怎么会不救她?
乌春盼啊盼,盼着沈绥出现。只当是下面的羽行军因为没有沈绥的指令不敢贸然行动。
乌云更厚重如山,竟然连一丝一毫的阳光都不漏下来,天边泼墨似的翻滚。
今日乌春穿的是红衣,远远望去,便如一朵在空中盛放的红莲。
两方僵持不下,沈珙的近卫跟上来了四成,剩下的六成死在了羽行军剑下。
寒风呼啸得更厉害,乌春浑身汗毛倒竖,冷得牙齿咯咯作响,吸入肺腑的空气刀子似的刮着她的血肉。
她依旧盼着。
不曾绝望。
忽然间,底下有个骑兵一路突出重围,像一支穿心而来的箭,用嘶吼的嗓音道:“殿下说了——”
乌春觉得光阴静止了。风声都听不见,只听见剧烈的心跳。
“大业面前,任何人都不值一提!”
“放——箭——”
任何人都不值得一提,包括枕边人。
乌春那一颗跳动的心脏,死在了这一句话说出口的时候。
她不敢相信,却不得不信。
她想不明白,为何?为何四年都捂不热他的心?
原来所有的爱,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原来她以为的沈绥的情,不过是可有可无,偶尔的温情只是对她的施舍;
原来沈绥终究是个没有心的人,四年真心相待,换来的只是一句不值一提!
哪怕他能来见她一面呢?
有一瞬间,她的心里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与麻木,之后,铺天盖地的悲痛汹涌而来,连同漫天箭矢,一道扎在她身体的每一处!
沈珙无暇顾及她,在塔上乱窜,失足跌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乌春便挂在空中,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剜心剥骨的疼。
沈绥,我好冷、好疼啊……
乌春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流过她这一生……
春日里生于南疆,七岁丧母,阴晴不定的父王很快续弦,继后善妒嚣张,对她时常打压责罚,只因有哥哥相伴,她才过了段无忧无虑的时日;
十六岁嫁与大梁三皇子沈绥,有了夫君,有了爱人,她待他从来无愧于心,陪伴他在宫中度了四年最凄冷无依的日子;
二十岁时,身边两个情同姊妹的丫头一个死一个下落不明,盼望着枕边人搭救,却是一盆冷水从头泼下,被乱箭穿心……
皇宫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