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医生面容忧郁,望着岑景之,说:“那你呢,你问他们要钱又是什么意思?你就这么缺钱?连绑匪的钱都敢要?”
岑景之耸耸鼻子,轻哼一声:“我就诈他们一诈,他们愿意给,我也办法。”顿了顿,又略显惊讶地说,“哦,沈先生是在担心我吗?”
沈医生道:“我两个小时候后要飞北京……”
岑景之微微一笑,移开眼说:“哦……那你们慢慢聊,我去接几个单,等你们聊好了,我再回来接人。”
沈医生沉声:“岑先生!”
岑景之恹恹地回过头:“干嘛?”
沈医生冷冷地道:“冯强转给你的两万块,还给他。”
岑景之点了一下头,怔怔地拿出手机,扫了冯强递过去的手机。
“抱歉,沈先生,我还要忙着赚钱,先走了。”岑景之将嘴里的棒棒糖嚼碎,红着眼睛咽进肚里,转身挥手作别。
沈医生目送岑景之离开后,转身看着寸头男:“冯强,岑先生撞了你的车,这两万块,就当是赔偿了。”
冯强皱眉,抓了抓受伤的肩膀,困惑地说:“那个,沈医生……你之前在那边跟家里人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和岑先生拍照报了保险了……这个钱,岑先生说,原本是帮顾清予要的精神损失费……”
沈医生目光顿住,垂眸看了一眼躺着不动的我,命令:“把他扔湖里喂鱼去吧,你们绑错人了。”
三人惊讶地“啊”了一声,沈医生盯着冯强的眼睛,眼神淡漠:“你们绑错人了,这是给顾清予家里打扫卫生的护工。”
三人又惊讶地“啊”了一声,沈医生瞪他们:“扔啊,反正三天之内他又醒不过来,趁现在没人没见,荒郊野岭的,赶紧扔了赶紧走吧。”
冯强知道绑错了人,脸色又得意了起来,搓着手笑着道:“沈医生,这……这不太好吧,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行了呢。”
沈医生双手环抱:“哦,现在知道是人命了,你们原本绑顾清予是怎么想的,打算干啥,说吧!”
冯强窝窝蹩蹩地道:“就……听萧哥说……看顾清予不顺眼,搞他,给他一点颜色看看……拍点小视频什么的……威胁他,让他在学校混不开……”
靠,还好清予没有回家……
清予,我的清予……我……
“咳咳咳……”我嘴里忽然咳出了声。
离我最近的冯强见我忽然歪着脖子挺起身,吃了一惊,跳起脚来,缩紧脖子张牙舞爪道:“沈医生,他醒了他醒了!”
沈医生扶着我的头,又往我鼻子和耳朵背后喷了两次促醒剂。
“咳咳咳……”我仿佛在水下憋了许久被人打捞上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浑身打着冷颤。
“送,我,景光,去景光,ktv……”我一把抓紧沈医生的胳膊,喘着气,一个字一个字大声地说着。
“什么?”沈医生似乎没有听清我的说话声。
我张大嘴巴又说了一遍,努力地将每一个的字音都说准确。
沈医生仍然没有听清我要说的话。
“他说他要去什么景光屋……应该是景光大酒店吧,顾玉龙跳楼的那地儿。噫,去哪干啥,那地儿已经被查封了。”冯强说。
“什么啊,他说的是他想去井冈山。”瘦高个说。
“屁,他好像说的是他要回凤祥公寓。”微胖男说。
我狠命捶打着酸酸麻麻还不能立即站起来的双腿,正准备找手机打字时,岑景之走过来了,两手揣在风衣里,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哎哟,小伙子醒了啊。两百块钱车费,不贵吧?”
“送、我、回、景、光、百、合……”我费力地撑起上半身,伸长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哦,你还要回ktv啊,那就三百块,等会儿记得付啊。”岑景之看了我一眼,摸了摸我冰凉的额头说,“你是不是冷啊?”
我点了点头,感激地望着岑景之。岑景之弯腰将身上的风衣搭在了我的肩上。
沈医生问岑景之:“你怎么没走?”
岑景之从另一侧绕到驾驶座,将钥匙插孔里,尾指残缺的那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绛红色的菩提珠,与车钥匙轻轻碰撞发出丁丁的细碎的声音。
“沈先生,很抱歉,这是我的车,车上坐着我的客人,我要是走了,你帮我开车回去吗?”他轻轻地合上车门,打转方向盘。
沈医生低下头,沉默不语。
——
我在景光百合ktv下车后,东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
我脱下岑景之的风衣,握着手机哆哆嗦嗦付完车费后,拉开车门就冲了进去。
“清予,清予我回来了……”我傻乎乎地推开洗手间最里间的小门,看着空无一人的马桶,懵了。
“清予,顾清予呢?”我丢了魂一样在洗手间里推门寻找着,叫着他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又绕回了包厢。
“顾清予呢,你看见他没有,钟海……卫薇……小麻雀……清予呢,他在哪……他去哪里了?”我捂着越来越疼痛的嗓子,咳嗽着,心慌意乱地摇晃着喝得烂醉如泥钟海,摇晃着摸着肚子酣睡的小麻雀,试图叫醒躺在地上做美梦流口水的卫薇……包厢里的每个人,我都问了,没有人回答我,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都像一夜之间陷入昏迷了一样,怎么叫也叫不醒。
“清予……清予……”我疯了一样,一遍遍固执地翻着包厢的每一个角落,寻找他的书包,寻找他离开的蛛丝马迹……
“清予……”我壮着胆子去敲了别的包厢的门,没有人应,即便有,也被大声吼骂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