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不知原因,齐筱珍也未在多言,倒是齐言平开口了:“怎么样,我们附一没你想的那么差吧?”
众人听了谁都对不上号,只好纷纷将注视点落在唯一能对上号的齐昱身上。齐言平严肃起来师兄弟几个都是怕的,此刻瞧见氛围不对,更没人敢插话。
齐昱这个当事人显然不怕,“您满意就行。”他说,“我满不满意有用吗。”
难得的,池平安第一回见到这人以这样的语气说话。一向礼貌到位的人,对亲爹却并不相让,言语中怨气不小。他听着,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果然,下一秒齐言平怒气上涌,脸很快涨成了红色:“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一个j大还容不下你?在哪工作不是工作,在哪做科研不是做科研,你要真能耐在哪都能做出东西!”
齐昱放下筷子平静道:“所以您强行把我从北方调回来,强行安排进您手下的科室,至于我在哪做什么或者要做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
还有外人在,言尽于此了,齐昱没想点燃这点争吵的苗头,齐言平却似乎也不把两个学生和侄女当外人,继续道:“那你现在滚回去。”
齐昱平视他:“我都被从课题组强行撤出来了,回去还有什么用吗?”
齐言平的肝不好,赵祈和池平安生怕他动怒,眼看拦不住,齐昱这时站起来:“有事先走了,你们慢吃。”
齐言平气得扔了筷子:“我那是为你好!”
齐昱在门口站定,沉思片刻,点点头:“我不觉得亲爹有这样为亲儿子好的,但我看到您对您的学生都很宽宏大量,可能他们才是您需要的儿子。”鞋已经换好,他说完这句,推开门走了。
赵祈听到这话时变了变脸色,换平时早该发作了,他强行忍下来,第一时间看向池平安,池平安微微笑了下没说话,赵祈便也没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胆战心惊,等安抚了气得已经说不出话的齐言平,拎了师母硬塞的几盒鸡蛋从单元楼走出来,池平安和赵祈都一时没话可说。
“我送你和珍珍回去。”赵祈掀开后备箱盖把鸡蛋放进去,打开后座车门散车厢里面的热气,“刚才走前老板跟我说……今天饭桌上齐昱的话你别介意,本来你就可以把他当父亲,他这么多年也很喜欢你这个学生。”
听到齐昱那番话时池平安确实有那么一阵的恍惚,他知道齐昱是一时无心的气话,并没有针对谁的意思。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父亲的。他有时也确实把齐言平当作父亲的角色看待了,然而那毕竟也只是他的导师,和父亲的角色相差十万八千里。
齐筱珍是最后下来的,揽着包坐进车里,第一句话是和他们先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哥那人平时不这样的,你们也知道。他就是对上我大伯容易上劲。”
“没事。”赵祈说,“我们之前也不知道老师的儿子也是学医的。”
“说起这事,你们大概也能猜个大概了。我哥那会儿毕业了本来没有回来的打算,想在外边留几年,但我大伯希望他回来,两人拉扯挺长时间,后来我伯母说想他了,我哥才妥协了回来。”
“回来后他自己应聘进了a大,那边主任很器重他,让他组了团队在做一个挺大的课题,结果被我大伯先斩后奏地调回了这边。你说放我哥那人身上能不气吗?”
原来齐昱竟然不是自愿回来的,怪不得刚来的时候瞧着心情很不好,一副谁都惹不得的样子。似乎现在也是这样。这么做确实是有点不尊重他的想法,换作谁都会生气。
“这……”赵祈不知道说什么好,“为什么老师非要他回来?”
“我大伯就那么一个儿子,又是同一个行当同专业,我大伯是院长,肯定希望儿子回来接他的班。”
虽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可有时候金子被埋在太深的地方也会感到苦闷的。人们都说不要担心金子,可有谁真的考虑过金子的感受?
半晌一言不发的池平安突然说:“齐师兄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心里应该是难受的。”j大附一虽说也是省级头部,拔尖的三甲,但有的人志在更高的地方,总要飞出去的。
齐筱珍也叹气:“是啊,他从小立志学医,其实和我大伯没多大关系,就是自己喜欢。从小到大无论在哪个阶段都是最优秀的那个,你让他回老家子承父业,这事安我哥头上怎么看都奇怪。再说他对行政岗也根本没兴趣。”
“这也没办法。”赵祈说,“人各有志。”
池平安回到家后睡了一一会儿,醒来后发现收到来自齐昱的消息,让他下午有空时到科研楼一趟,想必是有任务要开始做了。消息已经发了挺久,池平安直接打车到了医院,一进科研楼一楼的大厅,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温度比任何空调房都要低上许多。
实验室在10楼,上去的时候齐昱站在自动玻璃门那儿等他。中午刚见过面,此刻再见总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得知了对方身份以后。
但对方显然没有这种微妙的感受,仍旧像在科室的每一次见面一样,先跟他说了门锁的密码,又带他进去大致讲了课题内容和几间实验室的实验情况分布。
“中午的事不好意思。”说完课题内容以后,齐昱突然又补充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没关系师兄,哪能说是看笑话呢。”
齐昱沉默了片刻,最后说:“进去吧。”
从实验室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池平安先走一步,临走前看到齐昱还在隔壁做实验,估计又是晚工。池平安顺路绕道去了住院部一趟,想再看一圈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