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这周末吧,我会有空。”
池平安还在拆包装的手顿住了,本以为这个“有机会”只是句客套话,没想到他是说真的,还高效的就定下了时间。
说来这已经是齐昱第二次让他到家里。
齐昱见他没有很快答应,又说,“没空吗,其实也不是非要……”
池平安马上回应:“有空的。”
齐昱便不说话了,“嗯”了一声,两人沉默地对坐着开始吃饭,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虽说也不是没有和别人一起值班的经历,从前当学生时候和带教一起值班,现在偶尔也和学生一起值班,但不知为何,这次和齐昱值班的感觉还蛮怪异的。
因为从没和别人共同在一个值班室睡过。
旁边倒是还有给学生睡的房间,但因为太久没用,平时都是锁着的,护士们连床单被罩都还没换过。
最近刚回来事多,他们各自对着电脑忙到将近十二点,对面内科大楼每层办公室的灯都已经尽数熄灭,齐昱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池平安身后拍了拍他肩膀道:“到底是你值班还是我值班。走吧,去睡觉。”
值班室是上下层的木床,睡起来倒是地方足够,池平安自觉地爬到上床躺下,听到齐昱自洗漱间出来走到床边的声音,又坐起身问:“你真没事了么师兄?”
“我要是说有事呢。”
“啊?”
“你还要跟我到家里去看着我吗。”
即使知道是开玩笑,池平安还是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重新躺了回去。
接着便听到来自齐昱的笑声,他又在笑了,一二三四五次,好像最近时常能见到这个人的笑容。虽说那笑容弧度不大,笑出声音更是少见,但池平安总觉得,这似乎才应该是这个人本来的样子。而最初他所见到的那个有点冷漠和不耐烦的齐昱,可能只是他短暂的改变。
他突然很好奇齐昱上大学时是什么样子。
众所周知医学生的日常生活不会太过丰富和有乐趣,大量的学业挤占了课余时间,这点在国内外读书都差不多。
但齐昱应当不是像他一样只专心于课程的人。
这不是说齐昱还拥有什么别的娱乐生活,从他优秀得令人咋舌的履历就可以看出他几乎所有时间也都扑在医学上,但他所涉猎的项目和学习的广度都远远超过了一个正常大学医学生该有的水平。
课程的内容大概只占了他时间中太少的一部分。
齐昱说他要成为裘法祖和王振义,那就必然不只是像别人那样说一说,他是真的在用自己全部的精力去践行这件事。
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就因为要请自己吃一顿饭而浪费时间还亲自做饭呢。
池平安突然出声:“师兄,如果你实在忙的话吃饭的事就不用了。同事之间互相帮助都是应该的,这没什么好特意感谢的。”
齐昱本来已经走到门边准备关灯,闻言停住了手朝上铺看过来:“我不忙。”说罢他敛眉微微地思索了下,问,“我平时看起来像很忙没有任何空闲时间的人吗?”
“……”池平安说是。
齐昱又笑了:“好吧,其实我一点都不忙。该做的事我通常提前就能完成,只是不想浪费空余出来的时间,想用来做更多事。”
所以这才是大佬和普通人的区别是么……
啪地,灯关上了,值班室陷入黑暗。
池平安不自主地放轻呼吸,宁静中能听到齐昱平稳的呼吸声与自己的此起彼伏交错。莫名的,一股热度缓缓爬上了脸颊。
池平安从没觉得这个值班室这么小过。
半夜睡到迷迷糊糊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池平安立刻醒了,正要起身,齐昱已经自床边站起来:“没事,你睡吧,我去看看。”说罢拎起椅背上的白大褂穿上走去开门,自始至终没开灯。
池平安确实困,上下眼皮打着颤又快要陷入沉睡,忽然听到个熟悉的声音说话:“怎么不开灯?不只你一个人值班?”
这声音耳熟,他立时又醒了,是吴迪。
“有什么事出去说吧。”齐昱低声道,但声音还是隐约传进了池平安耳朵。
“还有人就一起喊醒吧,你一个人不行的。急诊那边给我们送上来的病人,半夜在路上正骑摩托心梗了,摔得也不轻,现在溶栓完了给你们送过来。”
“小手术,我自己去就行。”齐昱说,边微微蹙了蹙眉,“下次会诊打电话吧,大晚上在两栋楼之间来回跑路,图锻炼身体么。”
“你伤好了?连助手都不带一个人去手术室能行才有鬼,既然还有同事干嘛不喊起来——”吴迪说着要走进去喊人,被齐昱一把拉住,两人都还没说话,上铺的人影已经窸窸窣窣下了床。
“师兄,我和你去吧。”
“是小池?”吴迪也愣了愣,而后道。
池平安把灯按亮,也拿起白大褂穿上:“我也是担心师兄的伤,就留下来一起值班了。”
“你怎么……”吴迪语气也没了刚才的强硬,“你自己还没休息好呢吧,这才刚回来。”
池平安笑笑:“没关系,留下来本来也是为以防万一的。”
齐昱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说:“那就走吧。”
深夜的手术室明亮,安静,穿拖鞋踩在地上连声音都听不到。
池平安洗了手走进手术室,齐昱已经铺好了巾消完了毒。
池平安:“……那我干什么?”
齐昱放下止血钳,拆开一对手套戴上,说:“你来主刀。”
池平安愣了下没说话,仿佛一个初次上手术台的新手,连第一步要做什么都忘记了。直到齐昱娴熟地递过来一把刀,像池平安之前无数次对他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