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自然清楚拂云说她“狗鼻子”是在含沙射影,绝非说她鼻子那么简单,却也不好发作,气哼哼地走了。
“姑娘,她去找侯爷告状,一定要查您的私账怎么办?”
拂云知道罗婉在担心什么,如意布庄的账是姑娘用嫁妆平的,还有一部分没平,叫侯夫人看去,定要嘲笑一番,说罗家卖女儿占便宜。
罗婉想了会儿,“没事,三个铺面的账,她要查就查去,至于我的私账,便说没做。”
三个铺面的账清清白白,便是有罗家欠款,也是清清楚楚写着的,罗家毕竟是她的娘家,来铺子里做衣裳也无可厚非,夏氏真在公爹面前说三道四,她自有话说。
至于她的私账,确实叫宗越扯烂了,没来得及誊写,再者宗越交待私下给她的金饼不让入账,想是有所顾虑,定也不会同意夏氏查私账。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夏氏真要同她为难,就哄宗越去对峙。
“雪香,你一会儿机灵些,看势头不对,去冀国公府请世子回来。”
雪香经常在府中四处奔走,又贪吃,买了点心回来,撞见别人总要分出去些,是以门房、厨房都有混得熟的,消息灵通,是个极善跑腿的。
“放心吧姑娘,一会儿陈嬷嬷敢再来,我立即就去请世子,把韩夫人也请来,让她评评理,哪有防新媳妇像防贼似的。”雪香脆声说道。
陈嬷嬷一去倒没有很快折返,直到下半晌,将至晚饭时辰,忽然领了七八个婆子进了昆玉院。
进门便支使婆子搜查房间,陈嬷嬷更是亲自要去正房内寝搜查,被拂云拦住,她劈脸给了人一巴掌,骂道:“贱骨头,凭你也敢拦我!”
说罢便命两个婆子押住拂云,径直要往内寝闯,又被罗婉拦住。
“世子和我就寝的地方,是你能闯的么?”罗婉声音平静,没有惊恼慌张,只露出几分厉色,看着陈嬷嬷说道。
“少夫人,您别让仆妇难做,仆妇也是奉命而行,您放心,仆妇就进去看一看,若没有东西,仆妇自然不会乱翻。”陈嬷嬷胸有成竹,又有夏氏撑腰,竟撇开罗婉硬闯了进去。
罗婉自要跟着,盯着陈嬷嬷举动,见她倒也不敢乱翻,只看见她妆台上的脂粉头面匣子,翻动了一番。
忽听外头一声噼里啪啦脆响,便有人喊:“找到了!”
罗婉出来查看,见门口香几上摆放的梅瓶被打烂了,梅花散落在地上,水也流了一地,一个婆子拿着个小玉瓶对孙嬷嬷交待:“找到了,我刚看过了,真是那毒物,在这油布小袋子里装着,藏的可真隐蔽,要不是不小心打碎了瓶子,谁能想到东西藏在那儿?”
罗婉心中一凛,想起陈嬷嬷临走前凑近梅瓶的举动,原来查账是明,暗中竟存了心思栽赃她。
陈嬷嬷拿着小玉瓶假模假样验看了一番,耀武扬威地看向罗婉:“少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到了延福院,罗婉才知事情原委。
又是送去宴春阁的红枣惹的风波。说是曹姬吃了红枣肚子痛,叫大夫来看,验出红枣里下了药,油煎水银,有断绝女子孕产的效用。曹姬本打算息事宁人,但伺候曹姬的婢子气不过,遂告到了夏氏这里。
临近岁节,安丰侯休沐在家,此刻坐在堂中正位,脸色十分难看。
夏氏先说道:“阿婉,你身为世子嫡妻,就是大大方方让曹姬用避子药也没甚不可,可你偷偷摸摸,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有失体面,这幸好事情只到了我们这里,若是曹姬一怒之下告到官府,咱们侯府岂不叫外人笑话。”
安丰侯本就对罗婉拒查私账一事有些不满,眼下又撞破她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婢妾,对她这个儿妇不免有了意见,心下已决定收回四通市两个铺面的掌理权,却未立即开口,只是按流程问罗婉道:“你可有什么话说?”
如今人赃俱获,罗婉又有十足的动机下药,她自是可以争辩,但她能怎么说呢,说红枣是宗越自己挑好送过去的?
她说的是实话,可在公爹听来,就是把罪过都推在了宗越身上,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旁人难免还要疑心,一个男人家怎么会管这事,就算真是宗越送过去的,也不能保证她没提前动过手脚。
她现在争辩再多,旁人都有一万句话来质疑她,弄不好,还会让公爹觉得,她故意拿宗越做挡箭牌。
雪香应该去冀国公府了,一切只能等宗越回来再说。
“父亲,那药不是我的,夫君可以为我作证,您可等他回来再问。”
安丰侯冷声道:“他在读书,为了这点小事去烦扰他,你做妻子的,就是这般替他分忧解难?”
安丰侯虽然对宗越暴躁易怒,但对罗婉一向温和慈蔼,这还是头回对她疾言厉色。罗婉贤德温慧的名声在外,听到的从来都是称许夸赞,猛不丁听到这番严厉训诫,还是出自以前不吝夸她的公爹口中,心中抑不住有些委屈,面上仍未露半分。
安丰侯瞧她这副神色,想到女郎脸皮薄,她又素来乖巧,在劝导儿子读书一事上也算居功甚伟,给婢妾下药虽然下作了些,有失她嫡妻的风度,到底没有伤及性命,也不算什么大事,遂一摆手道:“罢了,这事到此为止,你好生安抚曹姬,另外,四通市的两个铺面,你还是交回来,由你母亲掌管。”
“不准!”
急促的丁零声里,宗越大步行来,堂中站定,他腰间短刀上的金环还在震震颤颤,隐有余威。
概因他从外归来,周身还笼着一层浓重的寒气,让人不自觉生畏,堂中侍立的丫鬟婢子俱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退潮一般往后涌了小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