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年纪小,大概不知这牡丹花茶的好处,当今贵妃娘娘就常年饮这牡丹花茶,前阵子还当作国礼给拂菻蕃使带了些回去呢。”
“妹妹说我小家子气倒没什么关系,以后到了姨母,甚或宫妃和其他国夫人面前,最好还是别这样说,以免叫人笑话说我们宗家的女郎见识短,只认得龙团凤饼、蒙顶石花,连命妇女眷们日常喝的茶饮子都不晓得。”
宗孟芙姊妹养在深闺,夏氏对二人管教极为严苛,几乎不允他们出门,只偶尔带着参加些正式宴席,席上茶水自然是各类名贵贡茶,加之夏氏惯饮名茶来抬身份,教出来的女儿难免也作这样想法。
宗孟芙到底少未经事受不住话,面上登时生了怒容,转头嚷道:“嫂嫂,你说谁见识短?”
罗婉亦没想到宗孟芙脾气这般暴躁,被人驳斥地没了道理竟然直接撕破脸皮吵嚷起来。
她既恼了,求的就不是个是非道理,再争执下去只会演变成无谓的胡搅蛮缠,说不定到最后,还要给她扣上个以大欺小的恶名。
罗婉遂道:“妹妹既不喜这花茶,我也不勉强,坐了半日,实在有些乏了,我且躺一会儿去,都是自家人,妹妹们便自己玩吧。”
罗婉进了内寝,把自己的随嫁丫鬟也带了进去,只留下几个原本伺候宗越的丫鬟侍立在旁。
宗孟芙待着无趣,也只能气呼呼离了昆玉院。
至无人处才对宗季蓉发作,“你方才哑巴了?那罗氏骂我你都不帮我,你就是这么对你亲阿姊的?”
宗季蓉自幼被这位阿姊压迫惯了,胆子小的出奇,糯糯说道:“嫂嫂哪有骂你?”
“你还叫她嫂嫂!”宗孟芙高声呵斥:“不许叫她嫂嫂,她哪里没骂我,她骂我小家子气,见识短,你没听见吗?”
宗季蓉正想摇头,被阿姊拿眼一瞪,忙从恶如崩地连连点头。
“咱们去宴春阁,到时候,你帮不帮我?”宗孟芙又给妹妹施压。
“去宴春阁做什么?”宗季蓉胆怯,不想再惹事,“咱们别去宴春阁了,那里好多狗啊鹰啊,还有大猫,会咬人的。”
“怕什么,敢咬你就让爹爹把它们打死,爹爹早就想打死那些东西了。”宗孟芙看上去一点也不畏惧,连嘱咐带威胁:“到了宴春阁,我说什么你跟什么,再不帮我,以后都别指望我带你玩了。”
“哦。”宗孟芙及笄后,夏氏才开始允她独自出门,宗季蓉还指望阿姊带她出门玩乐,怯怯地应了。
两姊妹去了宴春阁,还未踏进院门,便听见上蹿下跳的狗吠声,此起彼伏,甚有铁马冰河之势,一排六七只鹞鹰立在墙头,巡逻的卫队一般,目光炯炯盯得人毛骨悚然,不一会儿又一只猞猁窜了出来,对着二人龇牙咧嘴,极尽威胁恐吓。
宗家姊妹常听人说,长兄养的不是畜生,是勇猛到可以打家劫舍的悍匪,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两人在四五个胡奴的庇护下才战战兢兢进了宴春阁,短短一路虽几次被吓的惊叫出声,总算全须全尾到了宗越跟前。
“阿兄,嫂嫂欺负我!”宗孟芙想扑过去撒娇,但宗越身旁趴着一条黑背白足的猎犬,她不敢再往前,只能委屈地喊。
宗越正在给黑背犬喂药,旁边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他一勺一勺,耐心地灌,黑犬不爱喝药,但嘴被宗越掰着,只能哀怨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嗷呜声。
“叫什么,喝了药才能好。”
一勺药汁喂下去,他力道适当地在那黑犬脑顶敲了下,黑犬立即老实了,规矩地垂下眼继续喝药。
一碗汤药喂完,宗越又给那黑背犬顺毛抓痒,这才抬眼看向宗氏姊妹,“她怎么欺负你?”
“她生病,我好端端去看她,她就骂我小家子气、没见识,不信你问阿蓉!”宗孟芙示意妹妹说话,季蓉不敢违抗,点头说“对”。
宗越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这算哪门子欺负。”
命人放一只黄毛犬过来,黄毛犬咧着舌头朝宗越跑过来,不料刚刚还乖乖趴伏地上由着人抓痒顺毛的黑背犬一个腾身跃起,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将黄毛犬按在地上作势撕咬,被宗越召了回去才没见血。
“这才叫欺负。”
宗越揉着黑背犬的脑袋,清清淡淡说了句,显然并不打算管这是非,更无意替宗氏姊妹主持公道。
宗孟芙一时愣住,平素里长兄虽然不务正业,与她们也不甚亲厚,但她们求他偷偷带外面的点心吃食,他也会答应,有时还会另带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叫她们玩耍,他对她们并不算冷漠的,今日怎么不护着她们?
“阿兄……”
宗孟芙再要委屈控诉,被宗越一摆手制止。
“你真觉得她欺负了你,就去跟父亲说,她是父亲聘进来给你做嫂嫂的。”
宗孟芙不满地撅撅嘴,不再说话。这种小事,她怎么敢闹到父亲那里,谁都知道父亲对罗氏这位儿妇满意得不得了,才不会站她这边呢。
可是又不甘心。
“阿兄,她在装病,今早上她叫丫鬟说病了,你不知爹爹多紧张,立即吩咐传大夫,结果葛大夫来了一看,根本没病,连药都没开,等爹爹下值回来,肯定还要问她生病的因由,阿兄,你说她这不是处心积虑在害你么,爹爹一查你又来了宴春阁,她还因为这事被气病了,阿兄,旁人家的妻子都是千百般维护自家夫君,她倒好,变着法儿的叫你挨打。”
“果然买进来的人不能信,她对你,比着曹姐姐可是差远了,我宁愿叫曹姐姐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