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锐一把年纪,脖子都要被勒断,把他搡开,“拉倒。今天就算了,回头让你婶儿炒俩菜,到家里坐坐。”
“行。”靳邵插回裤兜,“晚上吃什么,我蹭顿饭不打紧吧?”
“打不打紧的,先说好,这儿伙食可没馆子里的滋味,跟你上回似的吃一半丢一半——”
“不挑。”靳邵笑眯眯说:“主要陪您唠唠。”
这空档,他回头看了眼黎也,被发现一直在盯着他们,黎也立时移开目光,再看时,俩人就贴着肩走了。
突然想通了他怎么跟回自己家似的自来熟,一个犯事儿犯到警察都眼熟的刺头,挺符合黎也对他的初印象。
做口头教育那差不多完事儿,好在这几个学生还有点自知之明,就使劲逮着人薅,基本没损坏什么物件,顶多碰碰桌子电脑,砸机器的都是那五个,要赔要干什么没他们事。
就是被扒得底裤不剩,住哪,哪个学校哪个班都问得清清楚楚,然后蹲的蹲站的站,乖乖等家里人接。
“那这几个孙子呢?!”
黎也盯着门外,被李聪这声扰回神。
警察对他们这种不良少年没好气:“他们一会儿上所里蹲,干嘛,要一起?”
“这还差不多。”李聪蹭着姚望偷乐。
某个闲散人士听了不服:“靠,凭什么?就他们是学生了?老子也是!谁还不是个学生了?”
警察气得拍桌:“你歇去!整天窝那种地方,你爸前两天来报失踪了知道不?有手有脚不老实找个班上……”
黎也趁机插话问了一嘴,得到应允走出了警务室,捞起袖子看,忘了手表前些日子就坏了,针不走,换电池也这样,没地方修,她爸送的,也没舍得摘,当配饰挂着下意识就看。
背包里手机响过一回,先接到女警官电话后的陈兰静打来的,问基本情况。
“没受伤,没大事,现在人还在警务室……”
……
“好,你过来告诉我一声。”黎也注意到派出所对面一家便利店,通话途中去买了桶泡面,回来坐派出所门口的台阶上。
聊完了电话,眼熟的女警官刚从警务室出来,黎也拆了泡面料包进去问热水。
“有是有,但饮水机这两天坏了,得到后边儿食堂接,我带你过去?”
“麻烦了。”黎也微微点颌。
女警官带她到后边的空地,指了食堂,说自己还有事得先走,她进去就能看得见。
局里没多少民警,食堂不大,后边的甚至一些设施建筑还能看见上世纪旧物的缩影,食堂前门口的全铜水龙头生了层锈斑,转起来会有尖锐的摩擦声,应当是用来自行清洗餐具,地上还有溅出来的残羹渣滓。
“这么多年,你妈真就没个消息回来?”
门边那面墙靠外有窗,窗户拉开,贴近谈话明晰,黎也僵定在前门与隔窗中间的盲区墙,这声音熟,不久前见过的那个老警察。
对话的人半晌不吭声,她站得有点儿虚浮,就要不管不顾进去时,这人又说话了,很沉,与她听过的,总是无所谓、总是尾音稍扬的松弛迥乎不同:“走都走了,记挂这破地方做什么?”
“你别记挂着就行。”
靳邵张嘴,要回什么,两个人目光都向另一边直了——门口站了个姑娘,刚进来,一只手握桶干巴泡面,头发挽脑后扎起个散散的低丸子,显脸更小,她在周围逡巡一圈,视线才走到两个对坐的人脸上。
黄锐认出了她,警务室里就她跟靳邵两个坐着的,“你是……刚那姑娘?”
黎也大大方方看靳邵:“跟他一道的。”
黄锐拉长音喔了声:“你来这干什么?”
她抬起泡面:“接热水。”
“你自己咋找到这儿来的?”
“有人带。”
靳邵往她手里瞄了眼,或许是觉得好笑,语气听得黎也不是太舒服:“就吃这个?”
黎也讽笑回去:“我还没看不上,你嫌弃什么?”
靳邵挑眉,很随意对她示意了下:“一块儿坐着,饭在后边儿有。”
刚才在警务室门口,话那么说,他们也没吃堂食,附近小饭馆打的菜,塑料盒装,好几样,原想来几两酒,让黄锐劝下了,他骑车来的就不让喝,拿了几罐汽水——其中一罐被靳邵拎出来摆到了旁边空位上。
黎也看到愣了,却还是说:“不用。”
靳邵也愣,笑说:“随你。”食指朝打菜档口方向的窄门入口,“接水那里边。”
“谢了。”
等人拐进门里,黄锐拿筷子指了指靳邵,说他:“态度也不好点。”
靳邵哑声失笑,指自己,又指门那边:“我请她吃饭,我态度好点?”
水一下就接完,黎也出来时,靳邵那根对着入口的指头对着了她,两人面面厮觑,他略不自在缩回手。黄锐疏朗笑笑,跟她招手,说:“小姑娘,坐过来,没事儿。”
这她没推辞,食堂很空,这个点与用餐时间错峰,自己单坐听人聊天也很尴尬,不如明着听。
又看见那瓶原封不动立在靳邵旁边那空位上的北冰洋橙汁汽水,还多了根黄色吸管。她拿了,坐到对边的黄锐身旁。
泡面需要等会儿,黎也伸手去够靳邵另只手边的开瓶器,他有所觉察地伸手作无意挡了下,黎也坐回去,他又伸了只手递过来。
黎也沉默盯着他,不接,他噗嗤笑了:“还想装个逼?”随后一丢,开瓶器落在她桌前。
“你俩认识啊?”黄锐一边把菜散了散,让黎也能夹到,“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