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
再次睁眼,是被神经深处的头痛所唤醒。
头发还没有干透,湿漉漉的,他方才忘记吹干。
不是“方才”。
十点零三分。他睡了两个小时。
头痛欲裂。那些疼痛很小,很大。头骨像被大象的脚掌踩反复碾过,像被无数的红火蚁不断啃咬。
离开那里之后,他的头痛频率越来越低,他快忘记还有这样一种病缠绕着自己,如同一个发灰褪色的噩梦。
和头痛一起回来的,还有他迄今为止出逃在外的理智。
这段时间他究竟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救下那个人,把他带回家。
那个人叫江凛时。是第三区曾经的领袖,是曾经让他生不如死的人,不是路边某个叫张三的路人。
很钝,很胀,很清醒的痛。
痛到目眩。
许岌从床上支起身体,在床沿停留片刻,以此缓回神智。
毫无作用。
他扶着墙走到外面。
连同那瓶容量5毫升,封存着2毫升的浅蓝色溶液。
客厅的灯仍然亮着。江凛时正窝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许岌从药箱里取出注射器。他买的是玻璃的,在灯下透明发亮。
他靠在墙面,从药剂瓶里抽出药液,然后一抛,将空空如也的瓶子扔进垃圾桶。
他绕过茶几,走到沙发边上。
江凛时仍然在睡。他的头发是一种类似淡金的色泽,很有质感,那个造型师很有眼光。
许岌垂眸看了一会,俯身拉起他的手臂。好像除了上次,这是从前至今,第二次给他注射针剂。
但是在庄园的时候,他给许岌注射过多少次,许岌已经记不清了。
消毒。
冰凉的针头沿静脉方向刺入泛白的皮肤。
他忽然醒了。
许岌描述不出那是什么眼神,慌乱的,惊惧的,不解的。
难过的。
许岌只瞥了一眼又将目光聚焦在针头,拇指按着按压杆,将药液注入那层薄薄的皮肤。
“咣当——”
注射器从许岌的手中脱出,直接被甩飞出去,越过茶几,摔在地上。
玻璃针管四分五裂。
许岌的视线落在阳台推拉门上。
那上面溅出几滴零星的淡蓝。
针剂明明才那么点儿,被奋力一掷也能飞溅到那么远的地方。
许岌缓缓回首。
面前的人已经泪流不止,满脸的水痕。
“我不要。”
他的泪一股一股地淌。
手臂上的穿刺点冒出一颗一颗的血珠。
如同之前他数次扼住他的喉管,许岌也用力压制着他,掐住他的颈项,有些失控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