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蝶正色道,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茶几,忽然惊呼一声:“咦,那是什么?”
只见茶几上赫然放着一张素色文牍,衬托在深红色的梨木桌面上,分外显眼。罗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是大吃一惊。
“这……这莫非就是那位公子遗落的?”他战战兢兢地拿起文牍,借着灯光细细端详,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国子监采茶文牍”六个大字,笔势苍劲有力,气度不凡。
“国子监?那可是皇家最高学府,负责选拔天下英才,教授四书五经,校阅典籍,考证古今!传说中的状元榜眼,不都出自国子监吗?没想到,竟会派人来我们这小茶庄采茶,真是受宠若惊啊。”
罗辰喃喃自语,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能与这等国之重器扯上关系,对普通茶庄而言,的确是莫大的殊荣。
又道:“方才只道他是寻常挑剔之徒,哪知竟是朝廷命官,亏你来了,差点惹祸上身!”
唐晓蝶也是喜上眉梢,轻声感叹道:“原来他是奉旨采茶,难怪对我们的茶颇有微词。国子监乃是培养朝廷栋梁之地,选茶自然严格。我们若能成为供应商,那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缘啊。”
罗辰激动地握紧唐晓蝶的手,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正是!夫人说得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知国子监乃是朝廷最高学府,每年需茶量极大。若能供应国子监,不但可以声名远扬,对我们唐家茶庄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定能扬我家名,发我家财!”
唐晓蝶也是眼前一亮,赞同地点点头,眉宇间透着雀跃的神采:“不错,这可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机缘。只是……”话至此,神采又黯淡几分,“国子监的标准如此之高,要想成为特贡茶供应商,只怕我们还做不到。”
罗辰安慰道:“夫人,我们虽然还有待加强,但已经初具规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勤加研习,定能让国子监看到我们的诚意与潜力,选择我们作为供应商。我看这文牍遗落于此,也是天意啊!”
就在两人激动交谈之时,茶庄外面突然传来了马蹄声与仆役的呼喊。
茶小二忙不迭地跑进来回禀:“罗掌柜,刚才那位公子遗落了东西,特意遣人来取。”
3
罗辰与唐晓蝶对视一眼,眼中都透着狂喜。唐晓蝶忙整了整衣裙,正色道:“快请他进来。”
茶小二连忙应是,转身迎那客人来到二楼雅间。步履匆匆,眉宇间却掩不住一丝好奇之色。今日茶庄中的事情有些异样,茶小二们心中都猜测着缘由,却又不敢妄加揣测。
福安跟在茶小二后面走进雅间,见到唐晓蝶和罗辰,忙行了一礼:“方才走得匆忙,前来寻找一张遗失的文牍。”
他神色恭敬,眼神却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似乎在探寻着什么。
唐晓蝶恭敬地迎上前,双手小心翼翼地将文牍托起,生怕有半点差池:“您说的文牍是否就是此物?”
福安接过文书,神色微微一变,恭敬地收起,而后再次向二人深施一礼:“是的,多谢。”
福安拿着文书,离开了唐家茶庄。
他骑着马,穿过繁华热闹的街市,铁蹄叩击青石板路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穿过车水马龙的十字街口,热闹的人声渐行渐远,繁华都市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
福安眼前豁然开朗,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端庄典雅、气度不凡的馆驿。“客舍”,是朝廷官员及来往贵客休憩之所,飞檐翘角、朱门铜环,处处彰显着大唐盛世的气派。
而此时,在那装饰古朴且不失豪华的客舍厢房内,陈灿耀正静静地坐着。此刻他已经摘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只见他身着一袭云纹锦袍,乌发束于玉冠之下,双目深邃如星辰,透着睿智而沉静的光芒。端坐于红木雕花椅上,手执古籍,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眉宇间尽显儒雅。
而他,也正是陈灿耀。
陈灿耀,年纪轻轻便官居高位的国子监监丞,可谓是大唐最耀眼的新星之一。出身名门望族,父亲乃是国子监祭酒。打小在严父的教导下,陈灿耀便接受了最严格、最系统的文学熏陶,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书法更是出神入化,俨然承袭了先人的衣钵,集古今之大成。年少及第,春风得意,入朝为官,成为国子监丞,主管日常教务,前程锦绣,无限风光。
在这盛世太平的大唐,最高学府的国子监,不仅肩负着为国家选拔栋梁之才的重任,更是维护传统文化,引领社会风尚的灯塔。此番为学院采购宴客待客之用的上品香茶,国子监的特贡茶。
陈灿耀自然是不二人选。一则身居高位,才高八斗,二则他对茶道有着深厚的修养和狂热的爱好,可谓学识与品位兼备。
陈灿耀独自坐在客舍的房间内,心绪难平。表面上,他是奉命前来扬州采购宫廷贡茶,实则是被发配到此地,名为差遣,实为贬谪。
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流放。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泛起一阵苦涩。堂堂国子监丞,高贵冷艳的少年才俊,却因为一个女人的反复无常,被打发到这偏僻之地,实在是人生的奇耻大辱。
林素曦,那个曾经与他青梅竹马的女子,如今已然变成了武则天身边的红人。那张曾经让他怦然心动的脸庞,此刻在记忆中变得模糊而陌生。当她携着满身的权势与傲慢,带着一纸退婚书闯入陈府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