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门开了,是老许叔开的。但老许叔就开了一小条缝,透过门缝叶行看到了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警惕和紧张。。
叶行心一下子就沉了,“不认识我们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虽然老许叔经常犯病,也时常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可这一次乍一看到,他居然感到了害怕,可能是离八月二十号越来越近的缘故。
突然他的小指被勾了下,而后被温暖干燥的手包裹起来。叶行看向苏辰,而后者给了他一个“别怕”的眼神,心中的那点恐惧很快就化作了温和的流水流淌在心间。
“我,”叶行指了指自己,“娃娃,嗯?还是你喊的。”
老许叔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将门打开了,但整个人还是堵在门口,不出来也不让他俩进去。
叶行又指了指苏辰,“他,娃娃哥哥、苏辰娃儿,这些都是你喊出来的。”
老许叔眯起眼仔细端详着叶行,又转向苏辰上下打量着,最后视线落在俩人交握的手上,才做恍然大悟样,“啊,是娃娃啊。”
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年龄大了哟,记不住事了都。”
“知道记不住事你还拍脑袋。”叶行撇了撇嘴,“我们还不能进去吗?”
“能能能,”老许叔连忙让开身子,“老头子我的错,下次一定记住啊。”
在跨进门槛的时候,叶行才想起来他和苏辰的手还交握着,面上有些害臊,干咳了声。
苏辰立马就领会到了,将手松开了。
手松开的那一瞬间,叶行感觉到一股失落感,他想自己还真是犯贱。
进到院子后,才发觉里头的惨样,厨房的那块儿地方有一处直接塌了下来,梧桐树横折倒在院子里,地上有树叶也有碎瓦片,就连他平时坐得编制竹椅叶被吹得七零八落的。
明明是居住的地方,却和外面街道的灾难过后的样子有得一拼。
“有点乱了哈。”老许叔有些尴尬。
这时候李叔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苏辰和叶行也有些震惊,“苏总,叶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台风过了,就过来看看。”苏辰环顾了下可以用惨状来形容的院子,“看来是很不好。”
李叔讪讪地笑了笑,“老哥不让我和你们说实话,就捡了些说得过去的话。”
老许叔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先别站着了,坐下吧。”
“您这儿还有能坐的地方吗?”叶行说得有些阴阳怪气。
老许叔自知理亏,只得尬笑便不再言语。
叶行叹了口气,而后打了个电话给邵宇,碍着老许叔和李叔这俩长辈在,他也不好意思叫出“邵孙子”这个称呼,便喊了他全名。
邵宇在那一头立刻打了个激灵,推开怀中的娇燕,正襟危坐严肃了起来,“爷爷,您吩咐。”
叶行:“没多大事,用不住这样,你找个靠谱的人帮我送几样东西,地址等下发你微信里。”
邵宇:“爷爷,您放心,保管给您送到。”
叶行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将他电话挂了。
而被叶行挂了电话的邵宇看着微信上罗列的那一堆东西陷入了沉默,他爷爷这是转行了?不搞设计搞装修了?
而他的问题自然无人可以回答。
“哥哥?”叶行看向苏辰。
“已经找好了,”苏辰说,“等下人就来。”
苏辰和邵宇找来的人都挺靠谱的,办事效率极高,没过多久打扫和房屋修葺的人都挤到了这个狭小的院子里。
等他们弄完也就到了中午,做饭这件事显然不可能落到叶行头上,他就像个大爷般坐在新到的编制竹椅上看着厨房里三个人忙碌,甚是看到了老许叔被赶出厨房全过程。
叶行十分夸张地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老许叔尴尬地站在厨房外,气愤地喊了句:“娃娃!”
他不就是不小心又切了许多蒜,而做得菜里恰好不需要蒜而已。而且苏辰娃娃也真的是,哪有菜是不加蒜的,就会惯着娃娃!
吃过午饭后,叶行便端起了少爷架子,挥了挥衣袖一片云彩也未留下,他叶行是不可能洗碗的。
剩下三人中,李叔自然是不可能反驳的,老许叔是想反驳却不知从何反驳,而苏辰则是想都未想过,仿佛叶行不洗碗便是理所当然的。
叶行从卫生间里出来,将擦手的纸丢进垃圾桶里,想着那碗应该没那么快洗完,便随处逛了逛。不知怎地他就来到老许叔晒鱼的地方,这里充斥着鱼腥味,老许叔晒得鱼大都被台风吹完了,只留下光秃秃的绳结,并且多了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一张遗像。
遗像的相框还是新的,看照片应该是最近不久之前拍的。
问:怎么样的人才会提前为自己的生死做准备?
答:一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并且孤家寡人的人。
叶行沉默地回到院子里,时不时看向老许叔,老许叔被他看着一愣一愣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寻思着自己也没犯啥错,娃娃怎么这么看着自己呢?
叶行心事重重地度过一个下午,在回去的路上的时候苏辰问他:“在想什么呢?都想了一个下午了。”
“我在想,”叶行顿了顿,“我在想我们到最后是不是都要离开。”
“叶子,这是生死问题,我们改变不了的。”苏辰牵起他的手往前走。
“哥哥,你看到了吧。”叶行这句话说的是肯定句。
“嗯,”苏辰自然看到了那张遗像,也知道老许叔不仅照了遗像,就连自己以后拉往哪个火化场葬在哪儿都想好了,“死亡就如同花的衰败,我们虽然遗憾,却无法改变,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