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摸着她的后脑勺,说:“嗯。”
司星把项链递给他,微微欠身。
北辰心领神会,给她戴上。他们牵着手走过大殿,走过星垣,走过春夏,走过秋冬。
那一年,魔界罕见地下了一场雪。
阿次因为丢失了元神,通敌反叛,被捆绑在炎凉之地的岩壁上,惩戒示众。他的手脚被日渐收紧的铁链匝出鲜血,雪花落在他的伤口上,冰冷刺入他的血骨,日晒风吹中,他渐渐有些看不见了,听觉却变得灵敏起来,他听见风路过,雨掉下来,如今,雪花以一种微妙的姿态和微弱的声响包裹了他的全身。他会想起司星,想起她那双眼睛,想起她的声音,想起她的嘴唇,想起她的亲吻。他也会想起他的父尊,想起他严厉的面庞,想起他的震怒,想起他不怒自威的言语,想起他将他困在这里时决绝冰冷的眉眼。风声大了,雪的声音也密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季。眼下,他只想见两个人,一个是父尊,一个是司星,想告诉他们,他这一生,只想看见六界太平,子民安然,想告诉父尊,虽然自己时常忤逆他,但他是真的想要父尊能够放下痴妄,不要再令生灵涂炭,想告诉司星,在父尊数千年如一日严厉的教导下,他头一次看见司星如此鲜活的人,虽然上蹿下跳聒噪不已,但是每观察她一次,就会发现她的美好,就会渐渐爱上她,他不奢求与她走到一起,天界与魔界的形势他们也走不到一起,但是他希望司星能一直爱自己所爱,做自己所做,无需担忧后果,就这样没有忧愁地活下去。
他感受到力量在从身体里面抽离,生命即将脱离他的身体。视线模糊中,眼前仿佛闪过一道身影。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凡间了。司星又救了他一次,他的眼睛还是像被糊住了,看不太清,但是听声音他知道是司星。
他叫她:“司星。”
司星过来,看着他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有些奇怪,她问他:“你眼睛怎么了?”
阿次苦笑:“有些看不太清了。”
司星摸摸他的脸颊,说:“这是个难事,但是没关系,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我想回去找父尊。”
司星按住他,说:“你可千万别回去了,北辰说最近魔尊在练兵,声势浩大,连天帝都知道了,神魔最终避免不了一战。你若是回去了,定是去送死。”
阿次握住司星的手,说:“此言,倒是在说我就算回去也阻止不了一切。”
司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说:“不管怎样,先把伤养好,把眼睛治好。”司星把手里的杯子塞到阿次手里。
阿次握着杯子说了一声好。
等到阿次的伤养好的时候,眼睛渐渐复明的时候,魔尊也向天界发兵了。司星收到消息赶回了天界,她担心北辰,因为北辰之前说他终有一死之类的话,司星很害怕在这里应验。
阿次见她急匆匆的,也悄悄跟上去。
天色云层被分割成黑白两半,黑白交界处是阴沉沉的灰。天兵在上,魔兵在下。伤刚刚好的太子骑着白色高大的神马站在队伍最前列。魔尊骑着同样高大的黑色战马同样在队伍最前列。
两相交锋,剑拔弩张。
司星看见北辰,准备过去,被阿次拉住。司星诧异地转头,看见阿次,问他:“你怎么跟过来了?”
阿次一把扯下司星腰间他的元神,飞到两军中央的灰色地带。
他高声大喊:“父尊,你不是要我的元神吗?在这里。”他举起自己的元神。
魔尊的脸色很不好,低声怒斥:“逆子,你要作甚?!”
阿次把手放下来,说:“望父尊退兵,并立下契约永不再战!”
魔尊看着对面的神族,又看向阿次,说:“若本尊说不呢?!”
阿次没有犹豫,施展法术,唤道:“神器来!”
一个黑色的金属瓶子从魔尊腰间飞出。
魔尊伸手去抓,却抓不住。瓶子来到阿次手里,阿次将瓶子扔到空中。魔尊飞身过来要抢阿次的元神。
“收!”一声令下,魔尊被收入瓶中,后面成千上万的魔兵拥上来,要抢夺阿次手中的元神。“司星!”阿次叫她。
司星本来被北辰拉住了,听到他唤她,飞身而去。
阿次回头,将手中的元神扔向司星。司星接住。
魔兵越涌越近。
阿次看一眼魔兵,再看司星,用尽全身力气说道:“捏碎它!”
司星看着他,眼眶红了,她在犹豫,她回头看了一眼北辰,北辰低下头。
她看着魔兵把阿次抓住,咬咬牙,闭眼捏碎了阿次的元神。
一声脆裂的清响,元神在司星手里炸裂,化作流光溢彩消散。
司星睁开眼,看见阿次看着她,眼角有泪水,嘴角是笑容,阿次张了张嘴,没有把最想说的话说出来。
他消散了,化作满地尘埃被风吹散,抓着他的魔兵扑了一场空。
司星昏死过去,直直往下坠。北辰急忙过来接住她。
自那之后,司星就归隐了,连北辰也见不上她一面。
后来,彩凰找上门来,让司星为南田赐福,再后来,就是前面发生的那些事情了。
南田听完以后,沉默了半晌,说:“那阿次也会出现吧?毕竟,他在前辈记忆的最深处。”
北池看着无穷境里面,说:“大概会是这样。”
南田又说:“那当初北辰选择我,其实是想弥补遗憾吧?”
北池看着南田,否认了,说:“是我选择了你。在北辰的生命中,除了司星,其他都是循规蹈矩,你只是他改变规则的既定结果。他不得不选你,而我,是坚定的一定要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