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极慢,跨火盆时亦是小心翼翼,像是极为重视这场仪式。宋今纾能感觉到另一端的男人跟着她放慢了步伐。
进入大堂,宋今纾敏锐地感觉到站着许多人,或许是王公大臣们,又或许是贵族小姐们,但她不想深究,这场婚事终归是不算两全其美的,来的人无非是来看热闹的。
宋今纾身为公主,婚礼没有拜堂,只有司仪滔滔不绝念着贺词。随着一句“礼成”周围便此起彼伏响起恭喜的声音。宋今纾被钟灵和毓秀搀扶着进寝殿休息。
她就这样被安置坐在了床上。
屋里站了几个脸生的丫鬟和一个喜娘。
“日丽风和桃李笑,珠联璧合凤凰飞。玉楼光辉花并蒂,金屋春暖月初员。笙韵谱成同生梦,烛光笑对含羞人!”喜娘高亢的声音响起,宋今纾不由得捏了一下手指。
“请驸马挑盖头!”
眼前的红绸被挑开,宋今纾顺势抬眼看着眼前人。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萧云湛。
剑眉星目,锋利的脸部轮廓给他增添了一份肃杀,薄唇挺鼻,此刻唇角微微上扬,有了几分不羁的味道。他此刻身着红衣,羁傲风流的气势随着摇曳的烛光充斥着房间。
“葭月欣逢合卺时,关雎赋就共熙熙,灵匹成偕老,定叶良宵入梦罴!请公主与驸马共饮合卺酒!”
萧云湛被人扶着坐到了宋今纾身边,很快有人拿着一分为二的葫芦瓢上前,恭敬地呈递上来。
宋今纾不由得有些尴尬,因为那两瓣葫芦是用一根红线连接在一起,如果要喝的话,便只能……
萧云湛似乎明白了她的犹豫,伸手接过,将其中一瓣葫芦递了过来。
宋今纾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揣摩不出来他眼中笑意背后的意味。
她懂得察言观色,所以很容易看出一个人表现出的情感是真是假。
显然萧云湛现在的笑容是假的。
那他为何要求娶公主?
宋今纾微微一滞,手停在了半空。
萧云湛又将葫芦轻轻抬了抬,“公主,臣手都要酸了。”
语气戏谑,倒是惹得在场不少丫鬟红了脸。
宋今纾这才回过神来,接过了那瓣葫芦。
两个人的脸就这么越凑越近。宋今纾可以清楚地看到萧云湛脸上的每一处肌肤。
空气似乎也凝固住了,气氛变得暧昧不明,一股灼热从二人中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缝隙中升腾。男人的气息混合着酒的气味,让宋今纾感到陌生。
她不合时宜地感叹萧云湛的睫毛生得十分不错,又长又密,像羽毛,又像狼毫。
萧云湛没有看她,眼眸始终低垂,专心地看着手中的物什。见他已经快要喝完,宋今纾连忙也抬起葫芦一饮而尽。
真苦。
这是宋今纾唯一的念头。
她从未喝过这种又苦又涩的酒,和之前自己在宫里酿过的果酒都不一样,想来这就是教习嬷嬷说的同甘共苦吧。
宋今纾皱着眉头放下葫芦,立马有人上前将葫芦接过,将两瓣合上,再用那根红线从中间系好。寓意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约摸过了一刻钟,仪式总算完毕。萧云湛要出去应酬,宋今纾被带着去梳洗换衣。
“公主,驸马爷这一出去定要许久才能回来,您快些吃点东西吧。”钟灵和毓秀拿着几碟点心进来,规规矩矩地布在了桌上。
宋今纾也不拒绝,自己也确实饿了。方才又空腹喝了酒,现下胃中十分不适,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一般。
她不说话,静静吃着东西。
此刻宋今纾端端正正坐在桌边,端庄温婉,换上雪白的寝衣后更加衬得肌肤凝脂若雪,也不知是绸缎更白还是皮肤更白。纤细的手腕时不时露出,手指如葱根细长,连指甲都是完美的圆盖。
再一看脸,卸妆之后方才懂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的妙境,无需雕琢,自有一番风情。加上如墨青丝垂在身后,黑与白的碰撞更给宋今纾增添了如画中人的神韵,多看一眼仿佛都是一种亵渎。
钟灵毓秀两人似看呆了一般,站在宋今纾旁边,眼睛却好像粘在了宋今纾身上,再不曾移开一分。
“看什么呢?你们也饿了?要不一起来用点吧。”宋今纾没有转头,但是感受到了自己身旁两道灼灼的目光,实在无法忽视。
“奴婢不饿,只是觉得公主太好看了!建邺,哦不,整个大梁都找不出比公主还好看的人儿了!”毓秀笑得灿烂。
“就是呢!公主貌若天仙,驸马娶了您,简直是天大的福气!”
宋今纾轻笑了一声,依旧有条不紊地尝着点心,“不过是妆容点缀罢了。一个人若只有皮囊而无他物,也终究是池中物。”
宋今纾向来对外貌不甚在意。人贵在内不在外,纵绝世无双,若内里腐烂不堪,也不过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罢了。
钟灵和毓秀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自家公主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淡了些,也很少顺着别人夸奖自己的话说。
没吃多少,宋今纾觉着有些甜腻,也没有再吃的打算,于是漱完口慢悠悠喝起了茶。
约摸半个时辰以后,有丫鬟来通报,说驸马今日睡在书房,请公主早些安置。
这下屋里三个人都有些愣住。
宋今纾其实到觉得没什么,萧云湛来不来好像对自己没什么区别,左右不过是身旁多一个人睡觉罢了。教习嬷嬷只教了她婚礼的流程以及一些基本的礼仪,其余什么也没告诉,于是宋今纾想当然地认为这婚已然是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