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肖看着视线里眼尾发红的女孩子。他并非眼盲心盲,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似是而非的试探,她的撒娇、亲昵早已不同幼时,每每问出那些话,纤长的眼睫总是会轻颤。
至于她说的那个喜欢的人——
喉结轻动,顾肖温沉开口:“从你来家里的时候,爷爷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那几年缠绵病榻,奶奶背地里哭过许多回。再后来,你长大了,应该也都记得。”
顾爷爷的过世几乎要了老太太的半条命,他们年少夫妻,相守六十余载,一朝阴阳两隔,老太太差一点没有撑过去,一起跟着去了。
即便这两年想开许多,也依然郁郁寡欢,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
“你现在年轻,无法体会这其中的差别,大约也觉得我迂腐。”顾肖微顿,一双黑眸敛着沉静。
而除了年龄的差距,他们之间还有一层兄妹的关系。
流言蜚语,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这样好。
他怎么敢。
沉默的凝视里,顾南湘吸吸鼻子,“我听懂了,你在内涵我不懂事,我这就把元宝打包好送回宁海。”
话落,顾南湘转身就要走,又蓦地折回到顾肖面前,抽走他面前的小盘子,“这是我买的,不给你吃。”
这一次,她捏着两个小盘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顾肖按按眉心。
所以,到底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顾南湘当然是故意的,但也确实有些担心老太太的身体,等会儿她就给顾家奶奶打个电话,带着元宝一起。
将碟子放回餐厅,顾南湘就上楼去找元宝。元宝还在顾肖的房间里酷跑,顾南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散落一地的白宣。
其中一张已经被沾了墨迹,但依然被顾肖仔细收在书架上。
念念相……看不清,像是“续”字。
经常听到的一句佛语。
顾南湘知道顾肖每每练字静心的时候就会默经书,没在意,正要将这一张叠起丢进纸篓的时候,却看到了纸筒中已经被折起丢掉的宣纸。
一张的折角散开,隐约也是个“念”字。
鬼使神差地,顾南湘将筒中的宣纸捡起,展开。
生白的纸页上,笔走龙蛇,一行行——
全是念念两个字。
挑衅
念念。
妈妈给她取的小名,出自陆游的秋怀十首:何以善吾生,念念思无邪。
希望她心中常怀无邪之念,始终善待自己。
顾南湘又将筒中剩下的宣纸全部展开,无一例外,满目皆是念念。
大脑有片刻的空白,恍恍惚惚走回自己的房间时,顾南湘才回过神。
哥哥,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写了那么多遍她的名字?
如果他真的对她……那今晚,以及之前,为什么还要和她说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