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舅母又是何其害怕自己毁约另聘的行为败露,以至无法面对国法家规、族中长老和这天下的悠悠众口。故此,一方只要以锦帕为要挟,另一方必会任其予取予求,退避三舍……”
“你……”
事关祖父清誉,齐少枫不待灼华说完,腾地就站起身来。只是一对上太安郡主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他刹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才好。
可一旁的少棠却是没能忍住,忽地站起身来,怒火蒸腾,娇喝道:“郡主怎可如此诽谤祖父污其清誉?”
“齐小姐何必多心?”面对齐少棠的怒火,灼华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刚刚也说了,这不过只当个故事说笑罢了。讲的也不过是那戏中之事。野心勃勃之人只是随口杜撰出来的虚无之人。齐小姐稍安勿躁。”
少棠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要遵着礼仪教养,又确是找不到火的理由。一时间满腔怒火竟无处可。
她回头看了一眼少枫,见他微微摇头,只好讪讪坐下。
少枫亦缓缓坐下身来。太安郡主这话再明显不过了。她,不信祖父。
那个杜撰出来的野心勃勃之人就是袓父。她是怕自己前脚拿出了赐婚圣旨,后脚祖父便会将她舍弃,自己拿着赐婚圣旨要挟太后还政于帝。条件却是保王氏女后位不动,保王氏一族荣华不败。既然有如此捷径,又何必大费周章来保她为后呢?
少枫很想说一句“郡主多虑了”。可此时他却口干咽燥齿舌生涩,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他知道,太安郡主并没有多虑!他不是一心孺慕祖父的少棠,他见识过祖父的杀伐决断狠绝无情。
“郡主的故事或许有些偏激。有些人有些事却不是一早便能预料的……”少枫干巴巴地说道。
“可那孤女却不敢赌。”灼华微微一笑截住了少枫的话尾。似是倦了,她伸手轻轻端起了茶杯。
“若说起齐家的亲戚情义,你不妨回去问你祖父两句话。这些年里,可曾梦见过孝贤皇后?午夜梦回之时,又可曾想起过他那战死疆场的外甥女,镇国大长公主?”
说完灼华便不再言语,只端茶送客。
……
“这个太安郡主,真是好生无礼!后来的话说得也甚是莫名其妙!”还是来时那辆青油马车,少棠坐在车上撩开帘子向哥哥抱怨。
少枫却不似来时那般的心气高涨,只默默地驾着马车,身边放着他的那把曾被太安郡主舞过的佩剑。上山不得携剑,他当时只能解下。
听妹妹抱怨,少枫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倒也不虚此行,起码有两件事尚可确定。”
“哪两件事?”少棠十分好奇。
“第一件,太安郡主确有先帝的赐婚圣旨。”
“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少枫低头看了看身旁的佩剑,“太安郡主不简单,心中似乎有个大秘密……”
那日彩霞满天,一红衣仙子持剑飞舞,蓝天绿草,红衣金辉,如梦如幻,不似人间……
那个红衣飘飘的身影,也是少枫心中一个大秘密……
栖霞山上的会客花厅内,齐氏兄妹走了半日,灼华却一直未起身。呆坐片刻,忽然问向身旁的三姑:“三姑,你说当年之事他知道多少?
“那时他是吏部尚书,朝中的天官,手握重权。我不信,当年他会毫不知情,毫无察觉。”
“察觉了又能如何?”三姑垂下眼帘,轻叹道,“那王氏一族做事向来隐秘,便是察觉了,想必也是查不出什么证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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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倒不甚在意他当年未能鸣冤声。毕竟那时大势所趋,若强行出头不过是以卵击石。
“我在意的是,这八年来他悄然无声享尽富贵,却从未想起过我的母亲!从未为当年的那一点怀疑去付出哪怕半分的精力!
“如若不是我率先声,又正好于他有利,他又何至于会想起我来?”
灼华说完忍不住冷笑一声,里面却隐着满满的苦涩。
“郡主,现下你已向那老狐狸透了底。不知他可会将你卖了?”
“卖给谁?”灼华嗤地一笑,“王氏一族?两党现下怕是已势同水火。放心,如此透个底给他,说不得他将来还能配合咱们几分。”
……
少枫和少棠回到齐府后,将栖霞山之行原原本本禀报给了齐相。少枫又将最后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说予祖父听。不想却见祖父陡然变了脸色。
“她竟知道?她竟然都知道!”齐正清喃喃自语,“既然如此,那她为何还要嫁去王家?难不成要凭一己之力,搞得王氏一族大乱?不!这并不合理……”
“祖父,您说什么?”少枫见祖父如此,心知此事还有玄机,与少棠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开口问道。
齐正清却并未做答,而是沉吟半晌,对少枫说道:“你以后不要再带着你妹妹去寻那太安郡主了。这丫头……心机深沉,行事诡谲,不是你二人能揣测得了的……”
……
四月初一,是灼华的生辰。顺平八年的四月初一,凌氏灼华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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