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耽误,眼看着煜晴也从青春正盛,成了众人口中的“老姑娘”。
蒙家到底会打算盘,看着昊翊对煜晴一往情深,仍痴痴地等着他的好妹妹,便退而求其次,将她送进了忠王的怀抱。
可婚后蒙煜晴也十分强势,事事都由自己做主,从不与夫家商议。
所以这份“恩爱”说到底都是昊翊的一厢情愿罢了。
“万寿节那日,公主一袭仙服便杀得她措手不及,她有气无处撒,便恼了忠王殿下。”祈国公地位尊崇,所以祈国公夫人也是这几位贵妇之中最敢言语的一位。“她时常自诩美貌,熟不知年轻貌美不是本事,风韵犹存才见真章。”说罢,她将手中去了核的樱桃奉到公主眼前。
嵇星阑自认是个俗人,听到别人夸自己自然喜上眉梢,抬手接下那枚殷红的果实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只觉得比进贡的更清甜可口。
众人见祈国公夫人快言快语哄得公主开心,也放下拘泥,大胆说了起来。
几盏茶下肚,谈话终于热络。
“其实忠王妃最恼的不是忠王殿下,而是公主万寿节那日带来的少年。”说话的这名贵妇夫家和蒙家走得近,连带着自己也时常和蒙煜晴走动,多少听到些风声。“毕竟是为着他才与公主起了争执,所以现在正盘算着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
嵇星阑知道这是蒙煜晴没胆子动自己,便迁怒到了元小萌头上。
说起来,倒是怪她。
当时她硬要替元小萌出头,不是全凭着仗义,多少还夹杂了几分想给蒙煜晴难堪的私欲。如今想来,痛快也是真痛快,只是牵连了元小萌。以他们蒙家的一贯作风,随便挑个错处,便是得要了元小萌的命。
她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当下对元小萌多出几分愧疚,心不在焉聊了几句便起身匆匆赶去了靖王府。
嵇暮幽倒是没预料到嵇星阑会来,更想不到她一进门便从袖口夹出一张银票竖在自己眼前。
“这是作甚?”嵇暮幽抬高了下巴,把身子往后仰了仰,并没有接下银票。
“把元小萌的契子给我。”嵇星阑并不拐弯抹角,见他不接,将票子丢在案上转身就要往北极阁接人去。
嵇暮幽顿了几秒,旋即一记掌风将门合上,堵住了嵇星阑的去路。
嵇暮幽记得元小萌来的时候是自愿的,但自己还是大方的给了他二百两,让他留作己用。二百两不是个小数目,放在当日,去买辞赋楼里头牌的清倌也是绰绰有余。
而今日,看着桌上银票上大写的金额,嵇暮幽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姐姐居然愿意花千两买自己后院的一个男宠。
“一千两?你恐怕得了失心疯。”
“千两又如何,我想要一个人万两也使得。”嵇星阑眼见着弟弟有话要分辨,转身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元小萌给你灌迷魂汤啦?”嵇暮幽轻笑,“你有这个钱落晚阁里比他好看、比他体贴的眼睛都能给你挑花!况且,他还是个瘫子。”
落晚阁是京中贵妇们常去的风月之地,嵇暮幽显然是误解了自己的意图,但嵇星阑却没有反驳他,反而借机还起价来,“既如此,他可得打个折,一条腿二百五十两,便宜个五百两吧。”
“这不是价格的问题!”嵇暮幽摆摆手,看嵇星阑似乎咬死了元小萌,决定趁早断了她的念想。“他……他那里不行。做个后院的人还无关打紧,你要是收了他,岂不自己遭罪……”
看着嵇星阑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嵇暮幽心里一阵窃喜,以为她打了退堂鼓。
哪知道她愣了片刻,心中愧疚更加泛滥,喃喃道:“我竟不知道他……这般坚强!”
嵇暮幽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坚强?这和坚强有什么关系?就算他再坚强,也站不起来——两方面都!嵇暮幽扶住额头,只觉得嵇星阑无药可救。
片刻后嵇星阑平复下满是歉疚的心,淡淡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给不给。”
“不是我不给,是没法给啊。”嵇暮幽悠悠叹口气,心道不是他不想给,一个男宠罢了,没什么好稀罕。只不过元小萌是个瘫子,那里还不行,送去姐姐府里不是给姐姐添麻烦?
嵇星阑听闻嵇暮幽拒绝,火冒三丈,“万寿节那日封三那腌臜货找你要你都肯给,我是你亲姐姐,花钱找你要你还不肯?”说罢一拍桌子,将门外的管家惊出一身汗。
这是嵇暮幽成年以后第一次看嵇星阑发这么大脾气。可是没办法,人他是真的给不了。“他是个瘫子,又是我后院的人,早就不能成为一个人的夫君。你何必强求。”
嵇星阑剜了嵇暮幽一眼,眼见着嵇暮幽不吃这套,直接摊牌道:“我不是要他做夫君!而是要护着他。”索性便把万寿节那日和蒙煜晴的冲突与他说了,也不忘加上今日闲谈得到的小道消息,心道哪怕嵇暮幽不肯给人,也得让他重视起来。
蒙家的手段一向不磊落。前有丽妃服用催产药抢在母妃前面一个时辰诞下昊翊,后有新科状元无意得罪蒙太师被强加罪名贬斥流放,期间还有诸多朝堂纷争、后宫风云,桩桩件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龌龊勾当。
元小萌这事虽小,但好争胜斗的蒙家,从来不肯轻易放过。
听罢,嵇暮幽神色一凛,道:“我靖王府可比你那处安全的多。”话间他的周身逐渐萦绕起不可捕捉的气流。
嵇星阑不置可否,只默默饮茶。
她何尝不知嵇暮幽掌控着整个王朝的情报暗网,凭的不是与皇帝的血亲,而是自己出神入化的武功。这偌大的靖王府实则是整张情报网上蛰伏的狼蛛,时刻伸展螯刺,将欲挣脱蛛网的猎物拖入深渊巨口。而且他这个人不露形色。平日里虽是玩世不恭的闲散做派,实则内里毒辣,嬉笑之间取人性命也是常事。安全,自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