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抬眼时,却见一个双髻少女正蹲在寒池边,穿着那日的月白色襦裙,一张小巧白净的瓜子脸,乌发上簪着那一支寒玉簪。
他没抬眼,白茸却没像那日那样倔强,而是扬起脸,用仰慕又湿润的目光看着他。
他神情未动,运转灵力调息,做自己的事情。
耳畔却听到轻轻的水花声,她下了池子,水波轻轻荡漾,轻薄的月白色襦裙贴在了少女身上,露出美好纤柔的曲线。
她攀附着青年宽厚的肩,坐在他身上,又把面颊贴在他怀中。
他由着她闹,大手陡然捏住她柔软的面颊,转过来,淡淡问,“不是再也不见面了吗?”
她乖顺地说,“那日,是绒绒不好。”
她仰起脸,乖乖甜甜看着他,“绒绒不该约别的男人一起出去看灯。不该说要去找别的男人,也不该说再也不和夫君见面。”
他沉沉看了她一眼。白茸伸出手,想搂住他紧实的腰。没碰到,她的双手被他缚住置于头顶,整个人都在他面前被迫舒展开,由着他的视线一分分扫视而过,像君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看看有没有沾染别人的气息。
少女似有些无措,湿漉漉的眼睛含着一点水意,仰脸看着他,神情迷茫又委屈。
她天真地看着他,“夫君每月此时都会身体不适吧,为何要强行忍耐?让绒绒留在葭月台吧,日日陪着夫君,与夫君说活,给夫君排解,不好吗?”
他一言未发。
少女越来越近,伸出雪白柔软的手臂,像是柔软的藤蔓,要攀附于属于她的那棵树,“其实,上一次,绒绒便是不想离开的……”
他抬眸,缓缓道,“你道歉,倘再慢一些,骂我几声,再哭一哭,或许味道能更对几分。”
心魔的虚影陡然破碎,涟漪一圈圈扩散,寒池恢复了平静。
高大的青年没从寒池中起来,濡湿的乌发垂落在颊边,面容清冷凌厉,冰寒的水珠从他鸦羽般的长睫上不断滑落。
心魔,滋生于妄念。
他已经拔除了情丝,转修了心法。沈长离从前的心魔里,从未出现过任何人。
他怎么可能有这般妄念,简直荒唐可笑。想起那个头也不回的女人,他面色越来越沉,已经从寒池缓缓起身。
翌日,白绒睡醒时,方还觉得太阳穴有些隐隐作痛,精神似乎有些不佳,之前遇到槐魑后,白茸大概去了解一些中幻术的后遗症,头痛记忆模糊是最为普遍的后遗症了。
可是,昨日是极为普通的一天,唯一一件特别一点的事情便是,白茸在桃花林遇到了那个叫做张霜如的音修。
白茸问袖里绯,“昨天遇到的那个音修,是不是有古怪?”
袖里绯说,“感觉是有点奇怪,但是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他身上也没有妖气。”
白茸嗯了一声,她确实也什么都没察觉到,但是她第六感一贯很灵验,不过如今也只能勉强把这不安压了下去,顶多下次离他远一点。
宗门大比只有三个月了。白茸如今体内灵气极为充盈,她性子坐得住,修为上升得十分之快,袖里绯叫她下月底试着冲击一下筑基,失败了大不了等着参加下次大比。
白茸心道她都还不定活得到下次大比,三年后她就会被那冷血的男人一剑杀了。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今日,她在那本“飞光”剑法中找寻了一招心剑。心剑,顾名思义,是凭心而动,以心而发的幻剑。
剑修整体实力强横,但是普遍不擅长对付幻术,心剑这一招便就是专门用来给剑修抵御幻术的。
她实在有些怕那些形形色色的幻术了,倘若能学会心剑,至少被抓入幻境,袖里绯不在手边的时候,不至于任人宰割。
好在这心剑的修行方法竟写了足足十页,还算详细。
白茸翻到最后一页,见那剑谱主人竟还潦潦草草在旁批注了一行,“爷都写了这么多,再学不会那是什么蠢货,出去便别说是学了我的剑,丢人。”
白茸,“……”她似乎有点隐约明白,袖里绯这臭脾气是哪里学来的了。
她默默在心中乖巧叫了声师父早上好,便开始继续细细按照剑谱记载学习。
白茸潜心学习了一日,终于摸到了一点小小的窍门,能用心发出一道透明的微弱剑气了。她只觉精疲力尽,精神力量损耗太多,只觉得头都有些昏昏的。
白茸去了一趟医馆,刚打开门,便感受到氛围极为不一样,大堂内坐着的每一个人神情都凝重。
“据说,那六盲蛟元神已从锁妖塔内逃脱,但是还尚未离开青岚宗。“
“如今,楚掌门已经打开了宗门结界,不漏放一人出去,外人也不允进来。“
“宗内正在逐峰排查弟子,估计很快也会来丹阳峰了。”
白茸寻了处座位,默默坐在一侧听故事,随即便听有人叫她名字,“白姑娘。”
白茸一看,竟是那张霜如,他修长的手里握着一把折扇,悄声对白茸说,“似乎是正在说那脱逃的妖物的事情。“
祝明决正在忙着,她见到白茸,便给她塞了一杯甜酪浆。
白茸在吃食上还是个宝宝习性,不吃茶,不吃酒,就爱喝一点甜甜的饮品。
白茸便抱着酪浆,乖乖坐在人群中,边喝边听他们讲事儿,张霜如和她挤在一起,也认真听着。
一个剑修道,“千年前,那妖王麾下三名大将,凑巧被封印在了三大宗门。”
“六盲蛟呼风唤雨,能肆意引起巨大洪灾。赤音鸾,边鸣啼飞舞边吐出能焚毁一切的烈焰,那厚土蜈更为可怖,能在地下日行千里,引发地裂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