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怎么走在这么后面?”春生秋杀回过头寻找落在队伍最后的盛情难却。方才她一直没有出声,他似乎是担心她掉队或者独自离开。
“习惯。”盛情难却距离前面几人五六步远,不冷不热地答了一句,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春生秋杀往前看了看,暂时是一条直路,没有他引路的必要。他脚步往旁边一让,转身悄无声息地来到盛情难却身边。
“你讨厌春天么?”
没提无常地府,没提江州之困,春生秋杀开口却没头没尾地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无所谓。”
不说“是”或“否”,也未反问“怎么了”,只是一句“无所谓”。盛情难却心想昨夜诸无的确说得不错,她跟那位半仙一样,对世上绝大多数事物的态度都不过是无所谓罢了。
春生秋杀抬手掀开兜帽,蒙蒙日光透过云层扑落在他柔软的灰发上。失去斗篷的遮掩,他乍然暴露在天光下的容颜会让见者不由再心惊剎那。
“只要不是讨厌春天的话,都会觉得江州城的春天很美吧。难怪有人说春日宜相逢。”他仰起头,像是要看尽这片黯淡天幕下鲜亮依旧的江州春色,笑吟吟地接话道,“盛情,你是从哪个辖地来的?”
“阳平县。”盛情难却兴味索然地回答。
春生秋杀露出茫然的神情,“阳平县……吾辈记得那是个相当偏僻的辖区吧,分去那里真是时运不济呀。”
“是我自己要去的。”盛情难却淡淡道,“宜相逢的何止是春季,说那句话的人只是那时心有所动,期盼邂逅罢了。”
春生秋杀睁大眼睛,“哎呀?方才吾辈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盛情想了这么多。”
“——你不是想跟我搭话么?”
一阵大风迎面刮来,盛情难却身上的斗篷却没有被风吹起一丝褶皱。现世的风惊动不了来自地府的无常。尽管如此,她还是拢了拢兜帽,目视前方、一字一句地说道。
“呵呵……那就多谢盛情你愿意陪吾辈聊天了。”春生秋杀似乎毫不介怀她不近人情的态度,轻松地笑了笑。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突起的人声打断了。
“等等,我们为何要步行呢?分明可以直接用术法瞬移过去呀。”走在前头的木明瑟蓦然一拍双手,如梦初醒。
“
行不履危(二)
“主意不错,但是我们无常不会瞬移的术法呢。”
春生秋杀原本要说的话被打断,干脆中止了与盛情难却的闲谈,转而惋惜地反驳木明瑟的想法。
木明瑟张了张嘴,显然有些始料不及,呆呆地问道:“那你们平常勾魂捉鬼都是步行的?”
“会飘过去吧,虽然飘得还算快,不过跟那种缩地成寸还是不一样的。”春生秋杀轻飘飘地转了几圈演示,“如果是再长途的移动,比如从一个辖地迁到另一个辖地,就要通过地府,或者拜托土地神了。”
松枝在前面默默步行,没有作声。
“那你们就飘过去吧!”木明瑟笑容满面地凑到松枝面前,“松枝你直接御剑带我飞过去如何?”
“请恕我无能为力。”松枝拒绝得非常断然。大概是为了彻底摆脱木明瑟的纠缠,又续了一句,“我不会御剑。”
木明瑟正一愣,后边的盛情难却丢来一句:“我拎着你走如何。”
她还是那种平静得犹如抽刀断丝的语调,难以分辨她的话究竟是嘲讽、玩笑,还是真心的。
她盯着木明瑟微微一歪头……看来是认真的。
“这么好的待遇,让吾辈都有点羡慕呢。”春生秋杀的祝贺更是煽风点火。
“还、还是算了……”木明瑟反而局促起来,他转了转眼珠,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要不然……我用缩地之术把大家都送过去吧!”
松枝:“方才木公子为何不说?”
“毕竟缩地术也是要费力气的……不过总比走一路轻松些。”木明瑟干脆停下脚步不走了。
“缩地成寸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术法,若是还要捎人就更难。木公子可有十成的把握?”尽管木明瑟说得比走路还简单,同样懂得术法的松枝却有些怀疑。
“而且这术法对阴间之身有用么?”春生秋杀也善意地提醒自己和盛情难却的身份特殊。
“应当没问题,而且这里离更远山也就几里,要是去千里之外的帝都那还有点麻烦。”
木明瑟信口说出惊人之言,边说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黄纸符箓,指尖唰唰往上面画了几个字符。不凭笔墨,纸上竟现出了朱砂般的痕迹。他两指一捻,一张符箓兀然变作三张。
和那时给盛情难却占卜一样,他施术画符看起来都相当随意草率。
啪的一下!木明瑟转手就把一张符贴到了离他最近的松枝额头上。
松枝被偷袭猝不及防,摸了摸额头,只能不满地皱皱眉,“非要贴额头么?照理应是要将符贴在鞋底的。”
“贴这里比较省事嘛。”
木明瑟含糊地解释了一句,春生秋杀趁他分心,灵活地从他手下一闪,“哎呀呀,那让吾辈自己贴行吗?贴额头上感觉有点像僵尸啊。”
木明瑟一挥手,飞去的符箓不偏不倚拍在黑无常额头。他对自己的手法非常得意,扬眉看向盛情难却——白无常倒是木木地站着,跟前两个人比起来反而称得上乖巧,一副“随便你贴哪”的模样。木明瑟不敢造次,犹豫了一下,似乎想把符箓直接塞给她;不过为了显得一视同仁,他还是规规矩矩地把最后一张符箓往盛情难却额头上一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