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蘅喝完了一碗,又往碗里倒,殷红的唇抿着褐黑的药汁,说:“不要了,昨日想吃,今日不想。”
许君赫又问,“有别的东西想要吗?”
纪云蘅点了下头,十?分没?有眼色道:“想要你帮我修屋顶。”
许君赫抬脚就走了,“把?药都喝完,不准余下。”
笑话?,他堂堂一个皇太孙,上房顶给人修瓦像什么?样子,又不是瓦匠,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搁?
许君赫翻墙而出,与?殷琅一起,开始动手拆锁。
虽说这地?方偏僻无人,但许君赫来此?地?一直都是秘密行程,除却殷琅和贺尧之外没?带其他人,所以换锁这事还真得他自己动手来。
许君赫将挂在外面的锁给卸了,虽然?技艺不娴熟,但他一身?的蛮力,硬生生在木门上打了孔,将锁扣装在了里面。
就这简单的一个活,两人合力整了许久。
殷琅的手掌磨得通红,累得吭哧吭哧喘,半点东宫里大总管的气度都无,由此?也记恨上了纪家?人。
若不是这些人将姓纪那丫头的小院换门换锁,殿下就不会来亲自换锁,也就不会牵连他一起受累了。
连他都尚且如此?,向来脾气不好的太孙殿下就更不用说了。
殷琅悄悄瞄了一眼,见许君赫的脸色比烧过?的煤炭都要黑,分明是六月暑天,眉眼跟染了霜雪一样冷。
约莫是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从纪家?人的身?上刮几层皮下来了。
许君赫垂着眸将殷琅买来的新锁挂上,忽而问道:“瓦顶漏水……要怎么?修补?”
殷琅吓得失声?,“殿下??”
纪云蘅喝了药就爬回竹榻上睡了,许君赫忙活完之后进门见她睡得正熟便没?打扰,将钥匙和药放在她桌子上而后悄声?离开。
他回到行宫沐浴更衣,吩咐殷琅往纪家?传口谕,邀纪远一同游湖。
口谕传去纪家?的时候,纪昱的庶弟正在宅中作客。
先前皇太孙做东的宴席上特地?点了纪远坐在他身?边的事已经传开,加上纪昱有心宣扬,几个早已与?他分家?的弟弟纷纷提着礼赶来贺喜。
谁人不知?皇太孙是什么?人物,就算是在京城上赶着攀附的人都数不胜数,而纪远这种八品小官的儿子,能在皇太孙跟前说上一两句话?都已经是奢望,更遑论在宴席上被皇太孙点了名。
更为重要的是,太孙殿下一开始注意到纪远,竟是夸奖他腰间?的穗子好看,这话?头一扯,就落在他妹妹纪盈盈的身?上。
今年刚及笄的纪盈盈也是个美人坯子,即便面容还未长开,在同龄人中也算出挑,如今正是开始择亲的年纪。
再往后的,纪昱自己都不敢想。
正接受庶弟的吹捧时,口谕就传到宅中,纪昱欣喜若狂,赶忙让宅中下人出去寻自己那争气的嫡子。
王惠闻讯飞快赶来,确认是皇太孙传口谕邀请儿子去游湖之后,欢喜得语无伦次,再没?有平日里当纪宅主?母的那副端庄模样。
纪昱夫妇俩一时都觉得自己生了这么?争气的儿子,脸上有光,腰背都挺得比平时要直,甚至打赏了些下人,纪家?上下喜气洋洋,就差敲锣打鼓宣告着天大的喜事了。
纪昱那没?出息的庶弟见了,一边嫉妒得心梗,一边又强颜欢笑地?谄媚。
这些吹捧让纪昱极是受用,直言自己人到中年鸿运才姗姗来迟,仿佛是已经瞧见自己儿子日后青云直上的场景。
纪云蘅对纪家?的热闹和喜悦全然?不知?,她喝了药之后睡得极是安稳,出了一身?汗,再醒来时头不痛了,高热也完全消退。
这会儿脑子才像是真的清醒了,回忆起生病的时候许君赫来过?,又看了看身?上穿着的宽大衣袍,竹榻上那潮湿的腐味褪去,余下点轻浅的香气,将纪云蘅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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