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不发烧谁发烧……”
一箩筐的怒里夹杂了意味复杂的心疼。
楚格忙把暖气开大了些。
程佑君委屈得要命:“我自己也才意识到呀……”
病中的人总是有些不讲道理,即便知道是自己没照顾好自己,知道别人的谴责是关心,也依然忍不住想要为自己辩解:“上午本来体温就低,我自己没反应过来呢。早上出门我也不知道下雨了,出门才发现的,但回去拿伞还得爬楼梯。我这不是觉得累嘛,想着图书馆离宿舍也不远……”
这话不说楚格就已经消了一半的怒火,现在剩下的那一半也全被这委屈化成了绕指柔。
“行,是我错,不该吼你。”
声音温柔得快掐出水了,小心思没藏住,总之任谁听了都能听出点别的味道来。
好在病人烧迷糊了,脑子里之前放智商的地方现在全被烧成了浆糊,根本什么都没意识到。
楚格当机立断:“也别出去吃饭了,我家就在边上,你宿舍暖气坏了就去我那儿暖暖吧。我家应该有体温计有常用药。”
程佑君下意识地要拒绝:“不麻烦你了……要不我还是回宿舍……”
他这人,即使在病中,也依然学不会依赖他人。楚格没给他机会,锁了车门就朝家里开去了。
程佑君难受得要命,浑身上下骨头都是酸的,便没再坚持。
“……谢谢你啊。”
沙哑的嗓音不似平日的清隽,还无意识带上了点粘腻的撒娇意味。
楚格被他的无意识撩得心痒痒,趁着红灯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病人大概真的会在意识到自己生病了以后就病来如山倒。明明是一米八的身高,明明平日里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温和的谦谦君子,此刻虚晃晃晕乎乎靠在车座上,那些风度一去,再染上点病容,便成了个瘦弱少年,颇惹人怜爱。
楚格心里眼里全是柔情,差点儿没伸手去摸摸他的头。
好在红灯结束的及时,他十分幸运地维持住了高冷人设。
他家就在北门外一个老式小区,拐了弯一脚油门就到。
小区年代久远,没怎么规划停车位,楚格转悠来转悠去,转悠了三圈才找到个勉强塞得下他车的位置。
程佑君及时睁开了眼:“原来你家那么近。”
楚格将车熄了火:“嗯,我爷爷奶奶都是临大的教授,退休好多年了。我大学以后一直和我爸关系不好,他们就把这儿的房子留给我了。”
汽车内暖气声停下,空气中忽然安静了好多,楚格却不知为何紧张起来,于是只能转头看着他身上那风度翩翩却让人瑟瑟发抖薄外套,没话找话:“果然没让我猜错,你又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程佑君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外套,自知理亏,没顶嘴。
楚格伸手从后座取出了那件呢大衣:“来,披上。”
程佑君乖乖接过了衣服往身上一裹,毛呢大衣的领口搭在他的脸颊边,接受着他口鼻间呼出的热气,透露出一丝隐秘的亲昵感。
他想开门下车,又被楚格阻止:“你等等,外面还下雨,我出去给你打伞……”
程佑君乖乖放下手。余光里依稀看到,驾驶座上楚格正望着自己,那眼神有几分心疼,心疼得他心骤然一乱。
他忙又将头转了过去,望向了自己这一边的车窗,雨滴正打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透过这些水痕看外头,世界都有些氤氲。明明是中午时分,看着却像是夕阳西下阴阴沉沉。
楚格取了伞,从外面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他穿着呢大衣带着围巾撑着伞,站在绵绵阴雨之中,竟是有两分电视剧中民国贵公子的气质。
程佑君没心情欣赏。因这冷风骤来,虽不似腊月寒风刺骨,对发着烧的人来说到底是有几分阴冷。
程佑君不禁打了个寒颤。
楚格眉头一皱,另一只手三两下摘下了自己的围巾,弯下腰来将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往他的脖子上一绕:“戴上。”
他面上无甚表情,心中却是紧张,怕他拒绝这份亲昵。
程佑君不但没拒绝他的围巾,甚至有些享受带着他体温的这份暖意:“谢谢你,很暖和。”
雨水滴答,落在伞面,落在水潭。
楚格搂着病人走在小区的路上,他的脖间正刮过飕飕凉意,但风越是凉,他却越是觉得心痒痒——被他搂着肩膀的男人,正穿着自己的大衣,戴着刚从自己脖子上摘下的围巾。脖颈这个地方,大多数时候虽然都会裸露在空气里,可形容情人同眠,却也会用“交颈而卧”四个字。可见此处,分明有属于亲密之人的暧昧。
这间接的触碰在他心里累积了越来越多的亲昵,楚格越想越心动,这间接的触碰,竟让他整颗心都火热了起来。
楚格家在四楼,论楼层不高不低,但老小区没电梯,对病人来说不算是个特别温和的楼层。
楚格恨不得把程佑君公主抱上去,但也知道这不大合适,只得退而求其次搂着他走。
楼里安静,只剩脚步声踢踏,楚格为了缓解心里那些小九九,只能继续没话找话:“要是没被我拉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回宿舍继续冻着?”
程佑君却无所谓:“其实没问题。这年头谁没一个人的时候生过病呢。”他说话声沙哑,鼻音也重,那毫不在意的语气真当叫楚格生气,“一个人就一个人呗,这年头只身在外的单身年轻人多了去了,哪能时时刻刻有人照顾的。”
楚格不好发怒,只能怼他:“但也没你这样自己病了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