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晏惟忘了,她忘了简欢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没关系。”
他们听到简欢说:“没关系,我对你们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和我无关,所以我不需要知道,不知者无罪,知道的越少越好。”
“以后也请不要告诉我。”
她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车内空间里,轻柔、温和、礼貌,伤口能激发野兽的血性,所以疼痛仍能使人类原始的兽欲觉醒,但简欢却极度地缄默,理性的枷锁把这个人捆得无法发泄真正的情绪。
“虽然你们不是为我来的,”这样的境遇下,简欢还是记得礼数,“但非常感谢你们。”
晏惟没法把“不用客气”说出口。
“这件事,我作报警处理会让你们有什么麻烦吗,”简欢最后只是这么问,“我可以报警吗?”
“可以!”
晏惟立刻回答,像是补偿什么似的:“当然可以,说什么可以报警,当然要报警!陈重做这种混蛋事就要受惩罚,你不要管我们,你报警就是了!”
她义正言辞,然而简欢的目光是诧异的,带着些许莫名。
晏惟的声音弱了:“……怎么了?”
简欢看她,神情麻木:“我不是在顾及你们。”
晏惟哑声。
简欢眨了眨眼睛,平直的眼部线条显出不久前晏惟才见过的厌世和冷漠:“如果你们因为我报警的举动遭受损失,你们会让我报警的过程不顺利,为了避免费多余的功夫,我才问的。”
过多的刺激,还是让她某些枷锁坏了。
晏惟张了张嘴:“我们,我们为什么——”
简欢诧异的含着冰凉笑意的目光让她无法再说下去。
“为什么,”简欢伸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受伤的眼角,很烫,鼓起,“有很多为什么无需被解答,晏惟,就像我也有很多为什么,但这辈子我也不想知道。”
她看向黎桓,黎桓的侧脸在车内的昏暗里,是立体而冷漠的,像个冰冷的雕塑,高挺的鼻梁和细长的眉眼都垂着。
“关于报警,黎学长你有什么意见吗?”她问。
“这是你的事,”黎桓抬眼,那一眼也无任何情绪,他沉声说,“我们尊重你的意愿。”
我们,代表的是黎桓认识的那些人。这是一种保证,一种默认,一种允许。这代表边伯贤的意愿。
她要得到这个许可。
这是简欢提问的目的。
经过站岗的保安——穿着整洁的制服且高大挺拔,杠杆抬起,再开入,雕花的黑色大门向两侧打开。
一辆掉了漆的出租车驶入,停下,在那有喷泉与花园迎接的正门口,道路旁是精美的雕塑和修剪得当的灌木丛。
晏惟先跳下车,扶着简欢。
黎桓接了个电话。
司机盯着这三年轻人的背影,目不转睛,却又连连摇头,他本该立马掉头就走,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静谧的周遭。
低调,奢华。
他心情复杂地“啧”了一声。
平日揽客,哪儿会到得了这种地方,只有耳闻,绝没来过。
开眼了开眼了。
京南医院,x市最顶尖的私人医院。
其位置处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并非闹市区,而是闹中取静,近几年开发商为有钱人搞出了一片园林区,喧嚣的晚高峰被隔开在外,于这钢铁城市的最中央,空了一大块,蔓延着奢侈的静谧安宁,洋溢着昂贵的生机盎然,精心修剪的树林掩着高级会所、五星酒店、美容院、私人医院,如人间天堂,理想的等死之地。
路边有人拦出租车说去医院,出租车司机都不会载乘客去京南医院,收费太昂贵,打出租车的人一般承担不起。
现在这是京南医院的顶层,墙壁上挂着色泽浓郁的油画,凑近了看,右下角还有画家的签名,白衣护士们走路极为轻,来去如朵朵白云飘过,走廊寂静得像是无人经过。
一排过去都是病房,里头住的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病房都是大套间,娱乐、餐饮甚至spa——服务齐全,也许与酒店的差别仅在于这里还备了专业的医护人员。
套房客厅里就两个人,晏惟盘着腿在沙发上发呆,黎桓靠着墙壁垂眼沉思。
“喂,你们俩。”
晏惟噌地站起来:“怎么样?”
“我舅妈在给她看了,没受大伤,”金茗带上卧室的门,把里头的情景遮挡住,她顿了顿,道,“也没被那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没人跟我解释一下吗?”
没人说话。
“哟,都哑巴了,刚打电话那要我帮忙吼得多响?”金茗看向晏惟,晏惟躲开她的眼神,她又看向黎桓,黎桓面无表情。
金茗嗤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向下指了指众人踩着的白橡木地板——鱼骨拼接、光泽莹润,她抱着手道:“我什么都没问就给你们找了医院,就你们这副样子,身份证没带,你们以为哪家医院会收治你们啊?”
晏惟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质问,古怪地沉默。
她和金茗算熟,她是边伯贤表妹,和金茗也是从小一起处着,虽然不算亲如姐妹,也没怎么玩的好,但金茗说一不二、性格强硬,出于幼年的阴影她还是有点怕这姐的。
她张了张嘴,眼球一偏——余光向边上黎桓去了,黎桓稳如老狗。
要说她们这一帮子发小,田天是没正经的大哥,黎桓是不管事儿的二哥,边伯贤是疯批的三哥,明晖则是专门处理烂摊子的管家,金茗是是最受宠的五妹,而小六晏惟则没被当成妹妹看,从小野,皮糙肉厚,抗打,泡最黑的吧蹦最野的迪,成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