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立靠在花架上,斜睨面前的女孩一眼:“胆子倒是挺大。你知道这栋楼有多少层吗?”
季希今天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
因此,她想要彻底改变自己以往的性格。
她必须成为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的人。
若是按照往常,她肯定不会理这人,估计为了安全考虑,还会转身就走。
但此刻,季希装出很凶的样子,反唇相讥道:“你既然知道这是几层,刚刚你怎么不救我,反而冷眼旁观?”
“我在你的歌声里没有听出死亡的气息,反而捕捉到几丝战意。”周衡立饶有兴趣地打量季希几眼,又道,“想变强大?可惜色厉内荏是不行的。由内而外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季希:“你话很多。”
周衡立:“我看人很准,不会看错。”
季希撇嘴。
突然想起自己的表情被纱布裹着,对面这人瞧不见。
季希便专门翻了一个很明显的白眼给他看。
周衡立轻笑出声:“小姑娘,怎么,看你这样子,和人打架了?伤的还挺严重,难不成是没打赢,被欺负了,所以心情不好,来天台思考人生?”
其实季希在和这人聊了几句之后,心里不知为何,升起有一股隐秘的担忧。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在等她离开,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在她离开天台后便纵身一跃。
她没有这人这么好的眼力。
他能从她的歌声里听出她不会跳下去。
可她却无法从他的言行里判断出,他是否万念俱灰。
季希没想到,她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了,竟然还有心情管别人的事情。
可是如果就这样不管,她心里又实在很愧疚。
在心里自嘲一笑,季希告诉自己,就当是为着他听出了她的战意吧。
虽然萍水相逢,但多少懂她几分。
季希学着这人的样子也靠在花架上,模仿他的语气说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也还是个学生吧,什么小姑娘、小姑娘的。小伙子,怎么,看你这样子,虽然没打架,但是也遇到难事了吧?说出来本姑娘帮你想想办法。”
周衡立对这姑娘突然软化的态度有些惊讶,待望进对方面容上唯一没被纱布遮掩的眼睛时,触碰到里面潜藏的担忧和紧张,才倏尔明白,这姑娘是怕他也往下跳呢。
陡然间,原本不该往外倾吐的心事,在这个偶然相遇的清晨,也有了诉说之意。
周衡立收起口罩之下随意懒散的笑,面无表情道:“我只是,在面临一个抉择。”
长夜独行
季希感慨道:“那看来你也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
周衡立疑惑地看向她。
“你似乎和我一样,都喜欢在做决定时到无人的高处看看,”讲到这里,季希瞥了对面的人一眼,试探着补充一句,“可惜偶尔会被人误会成要做傻事?”
“嗯,我没有误会你,”周衡立从善如流地给出她想听的答案,“希望你也不要误会我。”
感受到对面的姑娘在听到他的话后明显松下一口气,周衡立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笑意。
他周围的人里面,很少有人的情绪是这样直白地显露的,虽然这个姑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周衡立好奇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看起来应该才上高中?你有什么需要做的重大决定?”
季希没告诉他自己今年才16岁,只是道:“很重要的决定,可能会改变一生的那种。”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周衡立,“高中,多美好的时光,是所有人都朝着一个目标闷头努力的时候呢。”
“我的事情很复杂,你不会懂的。”季希没法解释,只得转移话题,她看向对面这人,根据他的穿着打扮以及声音猜测道,“你呢,你是大学生吗?你有什么重大抉择这么为难,找工作吗?难道是选择太多,挑花了眼?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要来医院?”
周衡立默然片刻,才道:“我来体检。”
这似乎是默认了他是大学生?
季希观察他的身形,总觉得这人虽然看着儒雅斯文,却像一只蛰伏的猎豹,清俊的表象下,潜藏着随时有可能在某个时刻暴起捕食的凶猛。
想起江省警官学院就在这附近,季希不确定地问道:“你不会是警校的吧?”
周衡立没想到这姑娘瞧着呆呆的,直觉却这般敏锐,不希望她多问,便吓唬她道:“别瞎打听。知道太多的人,容易被灭口。”
季希翻了一个白眼,不服气道:“我脸上都是纱布,你也戴着口罩。咱俩又没有互通姓名,谁都不认识对方。并且人海茫茫,今天走出天台这个门,以后估计都不会再见面了。”
“难得咱俩都有重大决定要做,既然老天给我们这个缘分在今天相遇,说不定就是让我们给互相解惑的。那么紧张干什么,好像谁没个机密似的。我的秘密不一定比你小……”
“好好,你的秘密大。”周衡立感到好笑,但是又觉得她的话有点道理。
思索片刻,周衡立捡着能说的讲了几句:“我给你打个比方吧。”
“如果所有人的目标都是要攀登一座山峰,但是,有的人可以白天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行走,有的人却只能在暗夜里不见天光的时候潜行。”
“最终到达终点,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里行走的人,都为此付出许多努力。可人们往往只能看见阳光之下的人的付出。暗夜里的人,始终要潜藏在夜幕之下。”
季希心内五味杂陈。
这描述的,不就是她将要做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