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江风鼓起沈京洲的狐裘。
他负手从雀室走出,多福提着羊角宫灯走来。
浅黄色的光影流淌一地,照在沈京洲脚下。
扳指在沈京洲指尖轻捻,他声音平静:“那两人可还在船上?”
多福躬身行礼:“一直在的,陛下可是要召见?“
沈京洲笑一声:“去问问,他们都和殿下说了什么。”
不到一刻钟,多福悄步上前,在沈京洲书案呈上一纸。
白纸黑字,洋洋洒洒,皆是那两人的口述。
沈京洲一目十行,倏尔瞥见“墀刑”两字时,沈京洲眸色一顿,继而溢出一声笑。
“多嘴。“
嗓音冷冽。
多福战战兢兢:“可是那两人说了不该说的,奴才这就让人……”
“不必。”
沈京洲淡声,指骨在纸上敲了一敲。
多福摸不清沈京洲的喜怒,提着一颗心道:“这些说书的最爱夸大其词,想来殿下也是一时兴起,才会对那两人感兴趣。”
多福挑着好话,诚惶诚恐。
沈京洲骤然沉下脸,他眼角带笑,勾唇凝望着多福。
多福忐忑不安,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好,得罪了沈京洲。
他一张老脸沧桑:“……陛下?”
沈京洲挥挥袖,示意多福退下。
熏笼掀起,沈京洲随手将手上的白纸丢入笼中。
火红的焰火舔舐着纸张的一角,剎那只剩薄薄的一层灰烬。
……
天色渐暗,乌云浊雾。
夜黑风高,槅扇木门悄无声息被人推开,虞幼宁探头探脑,悄悄从门缝伸出一个小脑袋。
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动。
玄色大氅披在肩上,蒙上一层浅薄浓雾。
书房空无一人,光影晦暗,满室半点烛光也无。
虞幼宁是趁沈京洲熟睡之时,偷偷溜来书房的。
不知是宫人的疏忽还是怎的,书房的银火壶仍燃着金丝炭,暖香融在茫茫夜色中,如烟似云,萦绕在虞幼宁周身。
冷冰冰的寒气隔绝在门外,虞幼宁搓搓手,解下氅衣搁在太师椅上。
衣裙翩跹,缥缈身影转过缂丝海屋添筹屏风。
迎面是一张天然木条桌,红漆皮奏折匣堆积如山。
虞幼宁蹑手蹑脚行至木条桌后,踮脚张望墙上的多宝槅。
槅上或贮剑,或供着青瓷花瓶,最上方的,是一个漆木描金锦匣。
那锦匣不过巴掌大小,瞧着有几分像针线盒。
虞幼宁心中大惊,骤紧的瞳孔映着难过悲凉。
那郎君提过,墀刑所用的银针特别,约有两寸多长,针尖似鱼钩。
虞幼宁咽下心口的悲怆,转而去搬身后的太师椅。
书房并不明亮,虞幼宁晕乎乎转身,猝不及防撞上转角高几上供着的美人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