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有冒险精神了吧?”进藤光抗议,“最近每次和塔矢亮下棋,他都说我太冒险了。”
仓田厚笑了笑:“实力增长了,才有底气去冒险啊!”他拉着进藤光来到赌马的区域,盯着那些毛色各异的马看了几眼,几乎是很快地选定了目标。“这一匹。”他指了指那匹红棕色的,“就赌……”
进藤光虽然已经步入社会,现在的收入也算是可观,但听到仓田厚报给工作人员的那一大串长长的数字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吓了一跳。“……这么多?”
“不赌多点怎么行?”仓田厚说,“这玩意好赚钱呢。而且我相信它能赢,而且绝对,绝对能拔得头筹。”
仓田厚赌马的本事的确不容小觑。
过了一会,在令人屏息敛声的气氛中,赛马开始了。人群呼声阵阵,为自己支持的马匹加油。进藤光几乎是眯着眼睛才能看见那些矫健飞奔的马匹之间的细微差别——仓田厚赌的那一匹红棕色的马赫然在前列。它不在最前端,却极为聪明地保持着自己的速度,在最后几圈奔跑中,骑手和马匹心灵相通,这匹马一个劲步,冲到最前边,遥遥领跑,一骑绝尘,第一个闯过了那道终点线。骑手冲观众群大声呼喊,眼角眉梢洋溢着喜气,调转马头,英姿飒爽。
“看吧!”仓田厚颇有些小得意,“我赌的马绝对是最厉害的那一个。”他回去拿钱,捧了好几沓钞票回来,“绪方一直问我赌马的秘诀,我就是不告诉他。”
进藤光哭笑不得:“原来绪方先生也爱看赛马啊。”
“绪方以前是喜欢看的……现在嘛,”仓田厚说,“他准备结婚啦,不好像年轻时那样随便去哪里玩啦……我也得找个女朋友了……”
“绪方先生准备结婚?!”
得知绪方先生准备结婚,和谷,伊角的第一反应跟进藤光一模一样:“绪方先生居然要结婚?”
进藤光说:“仓田先生是这么说的。”
绪方精次,不仅是职业围棋界的高手,俯瞰一众泛泛之辈,关于他的感情生活,也是不少职业棋手茶余饭后的调侃。跟绪方交往的女人不少,但更多都是你情我愿,露水情缘,烟雾朦胧,仿佛一下就会散去。在塔矢亮家的研讨会中,绪方精次特意把塔矢亮逮去聊天,聊的还是情感问题:
“小亮啊,爱情总是令人心驰神往的。”
如果是在十七岁那年,塔矢亮一定会对这种话题嗤之以鼻。恋爱并不在塔矢棋士的思考范畴之内。况且情感如流动的水,难以捉摸。塔矢亮并不喜欢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当时的绪方看见塔矢亮的神情时,也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可如今,塔矢亮结束北斗杯从首尔回来时,绪方再问起塔矢亮这个问题时,得到的不是肯定的否认,而是长时间的沉默。绪方翘着二郎腿,身子往前倾了几分,饶有兴趣地问道:“小亮?怎么不回答了?”
塔矢亮,考入庆应大学文学系的高材生,新一代棋坛领军人物,面对无数记者堆镜头尚能泰然自若地回答问题,绝不出错——可此时的他却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说:“或许绪方先生说得对。爱情是令人心驰神往的。”
看到他,心情就会奇妙地变好。
他下棋时专注的样子。
他和我谈笑,神采飞扬的样子。
我会情不自禁地追寻他闪亮的双眸。我可能会忍不住引用肉麻的济慈和雪莱。我不愿意他的视线离开我一分一毫,我想让他体会我求而不得的内心百分之一,却又不愿意让他也承受如我这般的痛苦。
可我该怎么样得到这份被无数文学名着,经典影视反复书写和演绎了无数遍的情感呢?
塔矢亮只说了一句话,绪方精次就好像全明白了。他全身放松起来,一下子倚在沙发上,笑着说:“终于开窍了?我以为还要等上几年。”
“绪方先生明白吗?”塔矢亮不相信绪方的推理和读心术。
“毕竟我也是准备要结婚的人了。”绪方指了指自己,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为了她,我连烟都戒掉了。”
“您准备结婚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
“她在旅行社工作,是导游。”绪方说,“到时候举办婚礼,你们就会见到了……交往了三年,我忽然觉得,别的什么人都不要了,我只拥有她就足够。她会不会下围棋又有什么关系?我于旅游管理也是一窍不通。”
他像是欣喜,又像是感慨,“小亮,你应该明白的。你这么多年,或许只是为了等一个人。对方或许昨天不在你身边,今天不在你身边,但他总会来到……一旦那个人来到,你就感觉等待是那么的值得。”
绪方抬起手,又好像发现了食指上并没有夹着香烟,便有些迟缓地把手放下去。
绪方精次的婚礼办得很隆重。大家基本上都来了。仓田厚,和谷,伊角,门胁,越智……其他的高段棋士,还有新娘的家人和朋友。进藤光边抬手看表边来到会场,远远地就看见穿一身休闲服的塔矢亮。
“塔矢!”他跑过去,冲塔矢亮说,“你们怎么来这么早?我这边下班晚高峰,出租车堵死了……哎,你就看到了吗,今天的绪方先生非常帅气呢!”
确实。塔矢亮看着一身白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红玫瑰的绪方先生,自有男性成熟内敛的魅力。婚礼在一片热哄哄的气氛中开始,新郎新娘牵着手从台上缓缓走来,双方的父母站在他们面前,司仪深情地念着婚礼誓词……绪方的新娘是个很温婉的女子,她挽着绪方的手,脸上洋溢着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