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西瑗实话实说,道是意外掉下了山崖,尤其提到殷明垠的伤,极为严重,若再不抓紧救治,只怕捱不过今夜。
“那你们运气不错,我刚好懂一些药理,这趟也是出来采药的,”男子示意她把人放下来,似乎犹豫着什么,“若信得过的话,我可以帮忙处理一下伤,正好有新鲜采的止血草药。”
顾西瑗点点头,吃力地试图把背上少年放下来,男子也来帮忙。
少年身躯柔软,头耷拉下来,墨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露出脆弱秀美的面容。
男子盯着他的脸,突然愣住了,动作僵了一下,随即更卖力地帮忙把人抱下来,自己转身蹲下,示意顾西瑗把殷明垠搬到他背上。
顾西瑗:?
你方才不是一脸为难,说只是现场包扎一下的吗?
“时候不早了,我先带你们回村子安置。”瞧出她的疑惑,男子扭回头催促,一双眼清亮,这回半点防备都没了,亲密得像一家人似的,“快些,他伤得太重,耽搁不得!”
顾西瑗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她疑心很重,若在平日,突然这般热情,她定然不会轻信。
但今日别无选择,凭她自己,连走出这座山都做不到,更别说还带着重伤的阿薯。
顾西瑗抿唇,自觉地拿起男子那只装药草的背篓,背到自己身上,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三人走进大山深处。
“先生贵姓?”路上她仰脸问道。
“姑娘客气,叫我祁璎便是。在下是个郎中,就住在山里,平日采采药,帮村民们看个病消个灾,也算活得简单洒脱。”
“看你二人衣着,是京城人士吧,怎会掉下山崖呢?”
顾西瑗吓唬他:“自然是遇到了恶贼,要钱还要命呢!”
祁璎愣了下,随即哈哈笑起来,“姑娘真会说笑!京城附近,天子脚下,哪来这般恶贼!”
一路行过林地山坡,路过山涧栈道,夕阳照在身上,热度渐渐消减。
背篓很大个,顾西瑗小小一只,背着个大大的背篓走在后面,呼哧呼哧的,倒有几分笨拙的可爱。
祁璎忙着赶路,不忘放缓步子等她,越聊越亲切,一路倒也不算无趣,空濛静谧的大山里响起些爽朗的笑声。
火烧火燎的晚霞彻底熄灭后不久,三人总算赶到了深山里的村落。
这是个很小的山村,位于大山深处,打着灯都找不着的那种。
大概只住了十几户村民,大伙都很热情,一见祁郎中背了个受伤的少年、领着个姑娘回来,都心照不宣地上来嘘寒问暖,各家拼拼凑凑,又是送吃的又是送药膏,热情得让顾西瑗犯了社恐。
祁璎直接把二人领回了自己的住地,一间不算大的小茅屋。
一推开门就闻到清新的药草香味,屋里摆着桌子和小床,桌上一盏油灯,一卷医书,旁边挂着衣裳,房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中草药。
祁璎来到床边,丝毫不嫌殷明垠满身的血污,将他小心放平在自己的床上,开始去忙碌准备包扎伤口的用具。
顾西瑗进门,放下了背上的药草背篓,再腾出怀里这一堆药膏吃食,松了一口气,过去帮祁璎的忙。
“瑗瑗,走了这么远的路,你饿了累了吧?”祁璎在灶上烧了一锅热水,搬来他那个工具齐全的木箱子,里面全是棉线、剪子、纱布之类的用具,“把这儿当自己家就是,吃些东西好生休息,这边交给我,放心他死不了。”
顾西瑗确实又累又饿,已经啃起村民送的菜饼,不算好吃,但入口清香有嚼劲儿,经历过这么一遭,也容不得她再挑剔。
祁璎回头看她毫不客气已经在吃了,完全没有因忧愁而吃喝不下,忍不住无奈地笑起来,给她端来一碗水解渴。
顾西瑗瞥他一眼,觉得这人善良是善良,挺没边界感的。
还“瑗瑗”,谁允许他叫这么亲切的?
那个语气,搞得好像她是他家的小辈一样。
32
顾西瑗吃着菜饼,站在床边,看着祁璎褪下了殷明垠的衣裳。
少年伤重,肩上那一刀深可见骨,在溪水里冲净了的血迹,这一路又流出许多。
褪去衣物,他身上所有新伤旧伤展现人前,有些已经结痂,可见从小的毒打,比起养尊处优的皇子,尚不如牢狱里的囚犯松快。
顾西瑗嚼菜饼的动作一顿,见旁边的祁璎捂住嘴,眼里竟滚出泪来。
啊?不是吧,大哥你……
古代的郎中都心肠这么软,这么为伤患义愤填膺的吗?
每天看诊那么多,眼泪够流吗?
祁璎自知失态,吸了吸鼻子一抹泪,开始专心处理殷明垠的伤势。
他拿出了专业医者的职业素养,动手麻利,迅速止血、包扎。
只是清洗伤口时,鲜血顺着狰狞的刀伤直流,将干净纱布染红,床上不省人事的少年眉心微皱,唇间溢出轻微的疼吟……
顾西瑗注意到,年轻的郎中眼里包了泪,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等上好药、包扎好伤口,祁璎又细致地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不多时,打理干净的少年躺在被子里静静睡着了,墨发柔软地贴在额前、垂在颊侧,呼吸又轻又静,白净漂亮得似哪家出走的小郡主。
顾西瑗在床前看了一会儿,伸手想掐他的脸,被祈璎的一声轻唤止住了咸猪手。
她扭过头,见祈璎已经铺好了她的地铺,大抵觉得女孩儿肌肤娇嫩,他很贴心地铺了两层,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裳递给她。
“裙子?”顾西瑗惊讶地捧着手里的衣裙,狐疑地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