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将,你醉了。”霍青别站在院口,远远对她道,“还是先去醒醒酒吧。”
江月心醉醺醺地站起来,眯着眼瞧霍青别,嚷道:“你……你是……”
霍青别已想好了,她定然会喊自己“霍大人”,然后自己就得再次纠正她,是“九叔”;但这一回,江月心却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甚是乖巧地喊道:“九叔。”
霍青别一时不语。
温嬷嬷见状,连忙命翠儿几个丫鬟上去扶住她,要她回去换衣服、洗把脸,再让小厨房烧碗醒酒汤来。翠儿等人好不容易才拉扯着她回了房。
霍青别在外头守着,见丫鬟里里外外跑个不停,便亲自进去瞧了一眼,问道:“怎么?还醉着呢?”
翠儿道:“小郎将睡过去了,叫不醒呢,更别提去沐浴了。”
霍青别慢慢踱至床边,见江月心抱着玉枕,睡姿潇洒地横在床上,舒爽地呼呼大睡着,一副好梦正酣的姿态。他小叹了口气,便亲自放下了玉钩里的帘帐,道:“罢了,让她睡吧。晚膳时候,再把小郎将喊起来。”
温嬷嬷跟在霍青别身后,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见自家主子久久未有离去的迹象,温嬷嬷终究是忍不住了,小声提醒道:“老爷,这不合礼制。小郎将虽是将军的义女,却也是来日的皇后娘娘,这……”
霍青别心底微震。
小郎将再不羁潇洒、英气如男儿,她也是个女人。他擅入女子闺房,本就不合礼制,更何况,小郎将还是未来的皇后。
霍青别思量一会儿,唇角微微翘起,道:“无妨,我是她九叔。叔侄之间,何必如此见外?”顿了顿,又转身嘱咐翠儿等丫鬟照顾好床上的江月心。
恰在此时,外头有下人来通报,说是霍淑君也在闹脾气呢。
霍大小姐自从得知了王延就是陛下之后,那脾气就一直没下去过,闷在心里头,散不出来。她觉得自己堂堂大将军家的小姐竟被骗了,很是没有面子;但碍着对方是陛下,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认栽。这一憋,就憋到了今天,终于爆发出来了。
“陛下竟当真是那王延!我还骂过他!这以后可要怎么办呀!”她呜呜呜地嚷着,趴在自己床上委委屈屈地闹着。丫鬟们怎么哄都哄不好,也只能来请霍青别了。
霍青别:“……这回是亲侄女了。”
温嬷嬷:“您去瞧瞧?”
霍青别苦笑:“既然是亲侄女,当然得去瞧瞧。”
他摇摇头,跟着温嬷嬷一道朝霍淑君那头去了。
***
隔了几日,宫里头就传来了话,说是陛下与礼部已基本商量好了立后大典的事儿,这两日便会正儿八经地做起准备来,先将江家父兄的官位提一提,令老江做个闲散伯爵,再给江亭风多领些兵。但真正的大婚之日,应当要在冬日了。
此外,因皇后乃是母仪天下之人,礼仪教养也是极为重要的。奉西宫太后之命,江月心须得入宫小住一段时日,跟着宫里的嬷嬷仔仔细细地学礼数,免得大婚当日出了差错。
临要进宫前一日,温嬷嬷多方打听,方知道这一回入宫的可不止江月心一人。太后娘娘有意给陛下多纳几个妃嫔,因此也召了叶家的婉宜、吴家的令芳入宫。这事儿陛下十有八|九不知道,但对小郎将来说,却绝非是一件好事。
霍青别听了,便道:“那咱这儿也多挑两个人一道进宫。省得小郎将独自一人太过寂寞无聊。大哥不是希望君儿多学学规矩?让君儿也一道入宫吧。小郎将不还带了个自家的姑娘?那姓褚的姑娘,也一道送进宫里去学规矩。”
这事儿就这样敲定下了。
隔日一早,三顶轿子,就把霍家的三个年轻姑娘送入了宫里,美其名曰,学规矩。
——其实根本就是大闹天宫去的吧!
江月心如此想到。
临入宫前,温嬷嬷还交代道:“小郎将学学就罢,别把那些规矩刻在心里。陛下兴许就是爱重你如今的性子,若是小郎将真成了千篇一律的泥人儿,反倒不如原来自在了。”
入了宫,三人去的不是陛下的清凉宫,而是太后娘娘所住的西宫。据说这儿地儿够大,够折腾,足够好几个姑娘同时住下。
到了西宫,太后还没来,殿里已站了两个窈窕的姑娘。西宫里禁幄低张,彤阑巧护,水精的细帘子垂下百串叮当珠子,一道沉香云母屏风前,叶婉宜沉沉静静地站在那儿,秀美容姿闭月羞花,一颦一簇,皆细腻婉转如画匠精心落笔。
另一位姑娘则容貌逊色些,神情略有些骄横刻薄,乃是吴家的嫡女吴令芳。
比起世代钟鸣鼎食的叶家,吴家的家世要稍稍差些,但在京城也算是排的上号了。最重要的是,这吴家与叶家沾亲带故,乃是姻亲之交;严格说起来,吴令芳与叶婉宜还是对远房的表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