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不该再犹豫下去了。
道里安在艰难地考量后下定决心——
与其留在西尔维身边很快死去,不如回到陆地上治好怪症后再同西尔维共度余生。
但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机会渺茫。
因为道里安离开这座岛屿的唯一途径,就是寄希望于偶尔路过这片海域的飞机能够注意到这里还生活着一名人类。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在如今巨型生物活动频繁的海洋里,人们不得不放弃了用船只进行远距离航行,因为你实在无法预测,你会在哪片海域因一只巨兽随意的翻身而船毁人亡。
曾经人们对待海洋的态度就像对待一座热闹的海洋馆,总以为自己可以对里头的生物高谈阔论,评头论足,仿佛自己就是造物主。
而现在因果轮悄然转动,就像人类从不会在意脚下一只蚂蚁的死活,在大海及其庞大子民的衬托下,人类也成为了海洋中的蚂蚁。
等等,也许“蚂蚁”不够贴切,道里安觉得用“动物园里的猴子”来形容自己的同类会更加适合,因为它们不仅吵闹,还会对外头围观的游客扔香蕉皮。
无论如何,这正是道里安苦恼的来源:这片海域不可能迎来船只的救援,道里安唯一离开这座岛屿的机会只有过路的飞机,然而万米高空上的一架飞机注意到太平洋里一座孤岛上的渺小人类的概率又能有多大?
然而倘若有可能,哪怕是亿分之一的可能,道里安也希望能得到救援,离开这座孤岛。
为了治好他的怪症,为了他能够长久地与西尔维相伴——道里安必须不停对自己重申这一点来平缓内心的愧疚。
每当他看见人鱼满是信赖地依偎在身边,而他却在想着如何离开对方时,那些糟糕的自责感就会变作汹涌的海浪重重击打他的内心。
愿海神原谅他,道里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同时他也绝不愿意放弃任何求救的机会。
因此在那架飞机出现后的第二天,道里安打算采取一些措施,比如在岛上用贝壳摆出SOS的图样,把颜色鲜艳的珊瑚堆在一起,将自己白色的实验服压在两块石头中间当做旗帜……希望能够有用。
道里安这么做时,西尔维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道里安认定这只人鱼不会清楚这些东西的作用,但心虚给他的四肢套上枷锁,他很不自在,一边寻找可用的工具,一边对着人鱼没话找话说,像个演技拙劣的小丑。
但行动永远比计划难得多,道里安很快就发现,这座小岛上并没有足够多的贝壳,并且如果需要珊瑚,他就必须下海,道里安的求救计划卡在了第一步的准备阶段。
就在道里安正对着面前一堆小贝壳发愁时,西尔维也在观察着自己的人类伴侣,在发现对方似乎对贝壳感兴趣后,他立刻冲进大海里为道里安搜集来了一堆贝类,它们大部分还是活的。
西尔维睁着那双纯真的大眼睛注视着道里安,等待着伴侣的夸奖,完全不知道自己正在协助伴侣离开自己。
道里安几乎要在罪恶感里溺亡,他抱住西尔维,给了他一个满怀歉意的吻,决定暂停今天的物资搜寻计划,接下来他的时间都应该留给西尔维。
可正当他打算把那些贝类挪到一边去时,一只康森海扇蛤——道里安不确定,它似乎发生了变异——它的两片贝壳之间好像夹着什么东西,某种黑色皮革条状物像条舌头似的从它的贝壳里伸了出来。
道里安用了些暴力手段将那只海扇蛤用力打开,在里面发现了一个手表似的机械物,道里安抹掉上面的粘液,愣愣地打量着它。
“道里安,什么东西?”
西尔维凑过去用鼻子嗅了嗅,接着很快他就嫌弃地扭开了脑袋,那种刺鼻的人类造物的气息让他非常不愉快,他想叫道里安丢掉它,可道里安竟然将那恶心的小玩意儿戴在了手腕上,经过了几秒钟的等待后,那小东西突然亮起了蓝光,它活了过来。
道里安欣喜若狂,他简直不敢相信,一只个人终端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送到他的手上,并且它竟然还能正常运作!虽然不知道这只终端的主人遭遇了什么,但是——
感恩上帝,感恩海神!
道里安雀跃起来,他抱住西尔维,在人鱼光滑的脸蛋上狠狠嘬了一口:“宝贝儿你可真棒,我快爱死你了!”
道里安沉浸在情绪的海洋里,以至于完全忽视了人鱼的异样,以往道里安勾勾手指就能令他兽性大发,但现在甜言蜜语和一个热切的吻都没能令人鱼产生更多的波动,他只是站在那儿,默默地注视着道里安手腕上的那枚小东西。
“让我们好好研究一下它。”道里安在一块礁石上坐下,专心摆弄起这只终端。
从上个世纪开始,这种手表似的个人智能终端逐渐取代了其他设备,成为人们的主要通讯工具,但它的功能远不止于此,它还能是身份证明,是钱包,是钥匙,是娱乐工具,是学习手段,是老师,是医生,是助手,是心灵伴侣……你几乎可以用它做任何事。
同时,这也意味着一个人所能产生的全部数据都储存在了这只小小的终端里,可以说它就是数据化的你。
当然,正因为一只个人终端包含了太多的个人信息,它的安全系数极高,内设各种生物密码锁,没有第二个人可以越过持有者使用ta的个人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