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秽虽然黏人,但胜在听话,为了大局,为了他最终的目的,承担殷无秽充沛的感情不算什么,他也从中得了好处,毕竟这少年照顾人实在很有一手,又处处贴合自己心意。
容诀想通后整个人都舒畅起来,重又莞尔改口:“天气寒冷,咱家疼你还不好么。而且以殿下如今的能力,不用事事都要咱家看顾,殿下有拿不准的事情再来问咱家即可。”
他这样说,殷无秽勉强接受,可少年并不买账他的决定,“可我想让你看顾,想每天和你一起用晚膳,一起下棋,想日日都见到你。东六所只我一个人,凄清孤寂,阿诀既然心疼我,不如心疼到底,多陪陪我,也省得我一人孑然无依,可以吗?”
面对少年炙热如火的目光,容诀心口又不受控制地乱跳,那种鼓噪的感觉又上来了。
容诀还能说什么,再拒绝下去恐真伤了少年的心。不过他今日也需要时间缓和,来思忖接受殷无秽炽烈感情的方式。
他有心接受,却不是今晚。
可殷无秽还在目光灼灼地等着他,容诀额角青筋都要跳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熟悉的空灵哨声——
容诀眼神一凛,当即对殷无秽软声开口:“殿下,咱家今日困乏地很,想要歇了。殿下明日再来,不赶你走,你想待到几时就待到几时,好吗?”
“嗯。”殷无秽终于满意点头。
容诀也朝他莞尔微笑。
过了会儿,容诀牵起嘴角笑问:“殿下怎地还不走?”
殷无秽理所当然道:“等你休息了我再走。”
容诀:“……”
容诀只好揭开绸布,将脚提起来,准备擦干上榻,却在拿布巾时按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是殷无秽先他一步拿到布巾,少年道:“我帮督主。”旋即将他的脚握过去,轻柔擦拭。
容诀的脚踝再次被少年滚烫的掌心包裹,他浑身都激起一阵轻微的战栗,脚背不安地泛起粉。
容诀忙道:“好了,够了。咱家要上榻了。”
说完这话,他又是一愣,小豆子竟粗心大意地忘记给他准备绵拖。
其实这并不怪小豆子,小豆子往常都是在给容诀添热水的时候备好棉拖。今日因为殷无秽,他被半途支出去,没有来得及准备。
殷无秽也看到了,他顿时伸手,一边将人打横抱起一边道:“我抱督主上榻,省得又着凉脚白泡了。”
话音未落,容诀已经落入了殷无秽怀中。
容诀:“……”
一贯说一不二的东厂督主从没被人这么强制对待过,即便殷无秽是为了他好。
不过此情此景,也容不得他拒绝了,他想到外面的哨声,还是顺从地抱住殷无秽脖颈,省得摔了自己。
殷无秽将人抱上榻,又妥帖掖好被褥,这才眷恋不舍地离开。
还是容诀说会为他准备好晚膳,等他过来少年才勉强走的,等人离开,容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请殷无秽来容易,想送他走却是怎么哄也哄不够。容诀心累地坐起身,朝窗外道:“进来吧。”
东厂二档头裴钰瞬间闪身出现在容诀面前,“督主,昭王殿下的事,有新发现。”
“哦?”容诀一挑眉,洗耳恭听。
“属下原猜测五殿下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但今日属下却打探到,当年兰嫔娘娘在生下五殿下后将当时伺候的宫人从里到外全部换了一遍。如今的宫人皆不清楚五皇子出生那日的情景,这其中只怕另有玄机,属下已经命人去查当年为兰嫔娘娘接生的嬷嬷了,大约还要十日,便会有确切的消息传回。”
容诀颔首:“知道了,你下去吧。”
裴钰听令告退,消失在凌虚阁。
容诀在听到如此情报后眉梢压紧,裴钰派人去探查,自然不是怀疑五皇子的身世有问题。五皇子样貌英气夺目,继承了皇帝和如今的兰贵妃所有优点,一看便是亲生。如果他的身世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便只能是——
容诀眸光陡暗,心中的怀疑第一次有了明确方向。
殷无秽在离开容诀房间后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他神情一紧,险些折返回去查看容诀安危。而后又想起来那人应是东厂的属下,过来向容诀禀报事务。
殷无秽这才堪堪止住脚步。
说什么困乏,不过是为了支开他,倏然放软的语气和主动让他环抱的姿态都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容诀从来都是这样,他从来不曾改变。
不管他做什么,始终没法融化他的心肠。
殷无秽这下是真的有点郁闷了。
五皇子的不对劲之处愈来愈被有心人窥知,朝局云波诡谲深不见底,就连大皇子都不知道暗中还有多少人在悄悄盯着这件事,密而不发。越往后拖变故越多,他所能占据的优势也就越小,倒不如趁现在,先下手为强。
这件事是大皇子一早就思忖好的,操作起来也驾轻就熟。
他倒要看看,这次五皇子会如何应对。
五皇子身有隐疾一事几日内就在朝堂不胫而走,文武百官听闻不可置信有之,讶异怀疑有之,冷静观望亦有之。且不论他们是何反应,最终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五皇子身上。
无风不起浪,五皇子为何迟迟不愿娶亲,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体己人都没有,答案不言而喻。众人传着传着,不断有更多的人相信。
最离谱的是,京城大街,流言甚嚣尘上。
朝廷官员纵使怀疑也只会在心里想想,私下商榷,不会广而传之,更不敢造谣皇子。民间就不一样了,法不责众,他们最爱蛐蛐这些贵人间的秘辛,描绘起来有鼻子有眼的,顷刻间一个云波诡谲忍辱负重的故事便风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