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怎么不接啊?”司机非常热心地从后视镜看过来,“这么晚了,你家里人还是女朋友啊,肯定是担心你,快接啊。”
“师傅。”宋一杭有些头疼地看了眼顾耀阴沉得要滴水的面色,“您好好开车吧。”
刺耳的铃声就这么响了一路,顾耀按了静音之后,屏幕还是在持续地亮。手机的光,明明暗暗,照在他冷淡的侧脸上,经过转盘分叉口的时候,终于开口:“前面停一下。”
“啊?”司机依言停下车,“还没到呢。”
顾耀径直拿上自己的外套开了车门:“走了。”
宋一杭没有问他怎么忽然改了主意,犹豫一刻只说:“到家打个电话。”
“我怕是没有时间。”他唇角勾起,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行了,你回吧。”
下的路口有些偏僻,过了二十分钟才又坐上的士,这个司机倒是不爱说话。他闭眼靠着后座囫囵眯了一会儿,却丝毫也没有睡着。有好几次,甚至想开口让司机随便找个酒店放下他,最终还是忍耐着到了西麓大门。
夜已经很深了,繁盛的花草在路灯下投下深深浅浅的交缠的影子,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周围的人家灯都暗了,一幢幢别墅安静地分布在树木掩映之下,只有最中间的那一栋,依旧灯火通明。
花园里的玫瑰冬季之后疏于打理,呈现出一派死气沉沉的颓势,就像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女人。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你去哪里了?”
顾耀低头坐在玄关旁的矮凳上换了鞋:“外面。”
“你不知道,你爸今天要过来吗?”
“知道啊。”顾耀把外套扔在旁边沙发上,“你们都来了,所以我出去了。怎么,你没能留住他?他又去哪个新欢哪里了?是那个唱戏的?还是那个大学生?”
魏玫猛地站了起来,身形晃了一下,一双眼睛盯着顾耀,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痛苦。她年纪上来了,再昂贵厚重的脂粉也挡不住眼角的细纹,只能依稀够窥见年轻时的美丽:“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
顾耀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云淡风轻:“错了,我根本不想说话。”
慢悠悠地喝完一杯水,转身上楼,魏玫冲过来拦住他:“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一次又一次打妈妈的脸?”
她泫然欲泣,指着客厅里红木的柜子,里面各种各样的奖杯、证书在耀眼的灯光下熠熠生辉:“你以前多乖多听话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打架、逃课、和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勾搭在一起”
最后一条似乎尤其让她难以忍受,扯着顾耀的衣服用力推攘了两下:“这么大晚上,你又去哪里惹着一身酒气回来,你才多大!你知不知道自己还是个学生!”
“你又从哪里把这堆破烂翻出来了?”顾耀目光从红木柜子上扫过,带着一点厌恶,冷笑道,“也是,没有它们,没有我从前听话,顾总也不一定能让你进门吧?不过也说不准”他压低声音,微微弯下腰凑在魏玫耳边低声,有些恶劣道:“谁让他弱精,难生育,只有我一个儿子呢?”
豪门秘辛就被他用这样平静的语气揭穿,他看着面露讶异与惊恐的魏玫:“怎么,这很难猜吗?这对你是好事啊,顾总小情人再多,她们也很难威胁到你地位的哦”
他说着,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知道了,你上面数落我那么多,其实是恶心我交男朋友是吧?男男女女其实也没多大分别,玩玩嘛都是,但男人有一点好,至少不会弄出个孩子来就想缠住我现在对女孩,我倒越来越没感觉了。当然了,一个没办法传宗接代的儿子,在顾总那里恐怕就不如女儿了顾溪是不是要回来了?”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魏玫再难以忍受,尖叫着,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极其清脆的一声响,精心养护的尖利指甲在他的侧脸上划过一道白痕。口腔里出血了,顾耀喉结动了动,咽下那一口腥甜。
“打痛快了吗?”
他抬眼,微笑着看向魏玫,后者眼底有一点懊悔闪过,伸手想要去碰他的脸:“妈妈刚刚不是”
顾耀轻巧地躲开了:“没其它事我就上去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吧,这里离顾总的公司远,又不能随时监管到他那一堆小情人,你何必呢?”
“你站住!”魏玫嘴唇颤抖着,挣扎想要拦住儿子,却不留神将他的领口拉下去,露出了肩膀上一个淡褐色的旧疤。
有些年份了,食指长度,看得出来当初缝合得很不精细,痊愈了也显得格外狰狞。
像被人凭空泼了一盆冰,她的动作顿住了。
“够了吗?”顾耀皱起眉。
一滴泪,忽然从魏玫眼角滑落出来:“妈妈都是为了你”
“我早就没有妈妈了,也别为了我。”顾耀漠然地拉好自己的t恤,没有再看魏玫一眼,也没有再为此停留,转身,回了卧室。
隔着门,似乎还能听见楼下隐约的哭泣,不知道过了多久,花园里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又渐渐开远,魏玫走了。
顾耀有些脱力地坐下来,单手撑着额,缓了良久,拿过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才发现留在外套里面,落在了楼下。
餐桌上精美的一桌菜肴压根没怎么动,冷掉之后,泛着腻人的油光。从外套里摸出手机,提示栏好几条信息都是宋一杭和贺延发来的,顾耀看也没看,随手回了个没事。除此之外,还有个顾荣平的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