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棋拿着竹枝,气喘吁吁追在后头,一进门就看见院子里两人并肩而立的景象,下意识被这画面晃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过后,惊喜道:“公子,您回来啦。”
谢南枝怀里抱着雪球,闻声回过头,叫他们这一个两个不加掩饰的欢喜模样弄得一怔,倒真有种离家了几天,回来被一群人关心的感觉。
梁承骁本来还含着一丝笑,抱臂在旁边看着,直到见雪球堂而皇之地霸占了谢南枝的怀抱,还哼哧哼哧傻吐着舌头,恨不得把肚皮翻过来给他摸,登时神色有点不太对了。
他拎着雪球的后脖颈,把傻狗提溜走,嫌道:“整日在野地里疯跑,滚一身草屑回来,过两天就让它跟着去学打猎。”
谢南枝倒是觉得它可怜可爱,为它主持公道说:“还是个小崽,淘气一点很正常,何必苛求。”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都没得到梁承骁的回应,奇怪地抬起眼,就看太子殿下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谢南枝:“?”
他感到几分莫名,刚要开口询问。
梁承骁评断了许久,终于下结论道:“若真有了孩子,也不能让你养,你十有八九要将他娇纵坏。”
谢南枝:“……”
他将雪球交还给书棋,无语说:“殿下,您嘴里能不能有句正经话。”
梁承骁哂笑一声:“孤与未来太子妃探讨子嗣,怎么不算正经?”
从庭院出来时,日头已经升上树梢,暑气渐渐重起来。
侍从来报说,已经准备好了茶点和消暑的熟水,两人于是沿着花木繁盛的小径,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一边往前殿走。
经过宫墙时,忽然听得旁侧亲卫当值的左春坊传来一阵大笑和喝彩的声响,吵吵嚷嚷的,十分热闹。
谢南枝才挑起眉梢,梁承骁的脸色先沉了下来,对他说:“你等一会儿。”
谢南枝本来以为他要绕路去正门抓现行,没想到他干脆地握着宫墙边一棵横生的碧桃,足尖在树干交叉处一借力,利落矫健地翻了过去。
“……”
所以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太子殿下。
没注意谢南枝古怪的表情,梁承骁在上边问他:“能翻过来吗,还是需要孤帮忙?”
谢南枝:“……能,你往旁边让让。”
—
夏宫毕竟与上京不同,场所和设施都有限。
过去亲卫还能在京外营中跑马射箭,自娱自乐一番,自但从到了行宫,一群年轻气盛的青年郎全被困在了这一亩三分地,每天除了等换岗无事可干,着实快闲出鸟了。
今天更是等到了顶头上司被罚扫大街的大好时机,于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几个不用值守的大小伙子一合计,干脆从库房里翻出一只灰青釉贯耳瓶,又将箭矢削成九扶,尾部绑上显眼的布条做旗帜,在庭院中投壶。
正哄闹得兴高采烈之时,忽然听得背后一道凉凉的声音:“这么热闹,玩儿的是什么,让孤也掌掌眼。”
众人:“……”
都说乐极生悲,方才还连中几签,赢得一片喝彩,嘴角咧到后耳根的年轻人瞬间就把牙闭上了。其他人也各自闻风丧胆,纷纷把头低成了地里的鹌鹑,看着他们太子爷负着手缓步走近。
“殿下。”有人心虚地喊。
梁承骁点了点头,扫了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箭矢,语气要笑不笑的:“就地取材,你们还挺有想法。”
没人敢接这话,一个个都在假装认真地研究靴面的材质和地上的走虫。
唯有那投壶投中了的年轻人眼尖,瞧见了梁承骁身后进来的谢南枝,眼底顿时迸发出希望的火花,悄声道:“谢公子。”
谢南枝就是进来瞧个热闹,却不想,叫面前的景象吸引去了注意力,面上浮现几分好奇,问:“这是在干什么,投箭入瓶来记筹数?”
他看上去对投壶并无了解,亲卫心中微讶,面上老老实实答:“属下拿箭矢做了签,来比试投壶打发时间。”
“从前没有见过?”梁承骁看向他。
谢南枝当然不会记得过去的事,但确实对此物没有印象,诚实地摇头:“可能吧。”
亲卫见他似乎有些兴趣的样子,忽然福至心灵,小声问:“公子要不要试试看?”
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窥见了得救的曙光,殷勤搭腔道:“对啊,公子可以试试。”
这些人的心思就写在脸上,谢南枝很难当做看不出来,不由得失笑:“可是我不会。”
“没事,殿下会!”亲卫悄悄瞄了一眼梁承骁,看他并无反对之色,心下大定,更加狗腿道,“我们平日在营中投壶,没有一个能赢过殿下的。”
闻言,谢南枝诧异了一瞬,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也会玩这个,回过头时,梁承骁正看着他,唇角散漫提着:“你想玩就试试。”
坊间流传的投壶竞戏有许多种,最常见的还是两方均坐于九尺外席上,以十矢为数,依次向壶中投掷。每中一次,裁判就将计数的竹签丢在地面上,投入壶口者记一纯(两签),投入两侧壶耳者记一奇(一签)。
梁承骁了解这群人的脾性,问:“竞戏可事先约定了赌注?”
亲卫面面相觑了一番,推出一人硬着头皮答:“有的,输了的要去把宫里的落叶都扫了。”
“……”
还怪有公德心的。
梁承骁道:“你们择一人出来与夫人对投,夫人投五矢,孤投五矢。以签数判胜负。”
“你们赢了,孤今天当做没看见。”他一哂,“夫人赢了,所有人都去陪右卫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