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拳头冰雹般落下去,一连串恶狠狠招呼在元佑安身上。他身子本就瘦弱,挨不了几拳就站立不住,蜷缩到地上。
炎珠一脚踢将其踢翻在地,踩在他的脑袋上:“哼,管你是不是个阉人,总归你身上流着的还是前朝皇室的血!”
元佑安丝毫不抵抗,任凭鲜血横流,只直愣愣地盯着上方繁星点点的天空。
在炎珠的的暴力之下,他甚至不吭一声,只断断续续道:”可……可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消息,他们不会……不会承认我的身份,更不会响应……咳咳……响应你南下的妄想。大君,你找错人了,我已经是一个残废,当不了……当不了皇帝的。”
“所有人都知道?”
炎珠的目光倏而变得阴沉起来。
他停下手直起身,目光恶狠狠地从帐子跟前一扫而过:“殿下,恐怕你想错了。今儿此地哪有什么旁人,不过只是你我单独秘密会谈,不是么?”
一面说着,他一面从守卫腰间扯出刀来,顺势走到最近的一个人跟前。
那人吓得伏地直喊:“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炎珠一把将他的脑袋揪起来:“是个聪明人,可惜这世上,唯有死人才可信!”
他动作极快,手起刀落,宛如砍瓜切菜一般便将那人的头颅一刀砍下!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直到此刻所有人才反应过来炎珠想要做什么,一时惊恐之声四起。
杀了一人之后,炎珠将那刀丢回给守卫。随着这样的动作,王帐周围的靺鞨战士们纷纷抽出腰间长刀,眼看就是一场血腥残忍的屠戮!
恰在这时,人群中又站出来一个人。
“汉人有一句古话,道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小太子指望不上,大君也不必发这样的脾气,也许更有意外之喜呢。”
所有人闻声看去,阿刺海眼眸不由微张。
可还不待她说什么,炎珠已经狰狞地笑起来:“沈千意?倒确实是不错的收获。”
因着沈千意的出现,炎珠暂时放过了屠杀大启的俘虏。
苏怀月等一行人被驱入了帐篷中,连带着丢进来的,还有破抹布袋一样的元佑安。
他浑身上下都是淤青,嘴中鼻中渗出血来,整个人委顿在地,是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了。
到了此刻,苏怀月也顾不得避不避嫌,连忙抱住了元佑安给他清理伤口。
只是这帐篷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元佑安的血只是止不住,把苏怀月急得都要落下泪来。
而那些惊魂甫定的村民们此刻对元佑安只是避之不及,更别提来帮个手了。
苏怀月只能独自从袖子上费力撕下布片给元佑安包扎。
冷不丁传来张彤儿的声音:“你这样给他包扎,能有什么用?”
苏怀月知道张彤儿受其表哥影响,向来是对前朝这些人很是厌恶的。故而张彤儿这样嘲讽两句,苏怀月也并不吭声。
便见张彤儿似乎是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站到了苏怀月身前。
苏怀月这会儿没法置之不理了,只将元佑安紧紧护住,急切道:“你方才也看见了,佑安他从未有不臣之心。他……他都那样做了,他不会再对你表哥有任何威胁的!”
张彤儿的表情十分复杂,眼光从元佑安身上扫过去,随后不屑地“嘁”了一声:“就他这样的,怎么会对我表哥有威胁?”
说着,将一个东西扔在苏怀月身上:“给你。”
苏怀月接过一看,竟是一小瓷瓶药。
她知道张彤儿随身总带些这样的东西,却没想到她肯拿出来救元佑安。
正要道谢,张彤儿却又重新坐回去了,那神情倒好像她方才什么也没做一般。
顾不上许多,苏怀月这会儿先给元佑安清理伤口,涂抹药物。
一面又忍不住哽咽道:“你何苦那般作践自己?”
元佑安疲累地笑了一笑:“阿姐,我早该这样做的。”
“一路上……太多……太多的人来找我了……他们都不停地说,说要助我复仇,说要送我重返上京,说要助我重登帝位。说只有这样做,我才不会辜负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可我是个废物,我担不起这样的大任……我觉得好累啊,光听他们的话都觉得好累好累啊……咳咳咳咳……我只想、只想窝在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做一个没有名字的木工,现在好了,所有人都会知道……知道我是一个残废……我、我对不起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可我,可我也知道,我父亲一直痛恨当年签下的那个共治协议,一直想要将靺鞨人赶出金水河去。我不想引狼入室,更不想看见中原再起纷争……我、我没法给我的父母兄弟报仇……阿姐,我这样做,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他可会恨我可会厌我?”
他大约是憋着这番话一直无人诉说,故而一口气不停歇说了这么多,话音还未落,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怀月哽咽道:“好了,不要说了。思宗在天之灵,一定会理解你的。你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一定会理解你的。”
元佑安终于微微一笑,再也支撑不住疲累,就此沉沉睡去。
苏怀月清理完最后一个创口已是深夜,抬头便见得帐子里多数人东倒西歪已经睡去了。
一日的疲劳惊险,苏怀月同样只觉得困意汹涌。可她不敢睡,唯恐元佑安轻微的呼吸在她睡梦中就悄悄断去。
这样捱到第二日,元佑安虽未醒来,但呼吸尚且平稳,苏怀月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