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旧金山没多久,紧张的新机型开发工作又让他将这件事抛在脑后。等到一个周期正式结束,才想起来距离新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
“最近的事情太多,所以也没有给你回电话。”徐清旖故作轻松,她常常会在午夜梦回想起来那个画面,然后被锥心的疼痛压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我也是。”沈翌又想起来时代广场的那个背影,“你知道吗?跨年那天我在科汉像旁边看见一个很像你的背影,我甚至以为你来了纽约。”
徐清旖的眼睛酸疼,她微微抬头用纸轻压即将溢出来的眼泪,“是吗?不过我怎么可能去纽约呢?你出现幻觉了。”
沈翌没有说话,隔了一会儿才说:“对啊,你怎么会去纽约呢?”
“跨年夜过得怎么样?”徐清旖问他。
“挺好的。”沈翌想起来给她拍的照片,“你想要的照片我帮你拍到了,等我什么时候回国带给你。”
徐清旖想拒绝,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更何况现在她一想起纽约,那一幕就会不断在她脑海中闪回,像是凌迟。
“好,谢谢你了。”最后她这样说。
五月,刘语潇顺利从学校毕业,那天沈翌去她的学校为她拍照片。
旧金山最近的天气非常好,刘语潇不愿意再在这座城市停留,她订了第二天的机票返回中国。
“最开始我选择来这里就是因为你,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她在人声喧闹的候机厅里这样对沈翌说:“哎,我还是会等你。”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纯色t恤,头发被剪得更短了一些,看起来是那样的英俊。
“不过如果有人问起来,你要说我不喜欢你。”刘语潇轻轻踢了踢脚边要带上飞机的登机箱,“因为我才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你拒绝了我,会很没有面子。”
“好,不过你没必要等我。”沈翌把手揣在裤子的口袋里,酷得要命。
“这就是我自己的事了,但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那个人了,或者说你家里催得急,需要一个结婚对象……”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颤抖。
其实他们对于刘语潇的印象完全没有错误,她的确就是一个被宠着的小公主,从小到大不会有令她操心的事情。但是爱一个人让她变得自卑,她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像是一朵赌气的花,睁着大大的眼睛,努力忍着其中的眼泪不要掉下来。
“语潇,我不值得你这样的喜欢,你未来还会遇见很多的人。”
“我可以抱一抱你吗?”在偌大的机场,她没有理会沈翌说的话,直接伸出双手紧紧搂住沈翌。
十八岁的刘语潇推开那间老相机店的小门,沈翌正坐在前台记工作笔记,那时候他还很年轻,脸上还能看见稚气,笑着对她说:“我叫沈翌。”
二十岁那年,旧金山的八月还在实行夏令时,她从中国跨越一万五千英里和十三小时的时差,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诗经》里说:“之子于归,宜室宜家。”那天下午旧金山西海岸的晚霞非常漂亮,沈翌的衬衫袖口被轻轻挽起,他站在路灯下,喊她的名字。
二十一岁,她和沈翌、孟晨三个人在tgifriday’s,那个同样来自中国的朋友开着玩笑问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她没有否认,却听见沈翌说:“没有”。
二十二岁,她将原本买好的要去维也纳旅行的东西全部扔掉,跟着沈翌一起去纽约跨年。然后在人潮拥挤的时代广场,在无数飘扬的彩色愿望纸下,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鼓足勇气亲吻了他。
同样是二十二岁的五月,同样是在旧金山的这个机场,现在他却是在送自己离开。
她在他的胸膛处哭得厉害,直到沈翌握住她的肩膀轻轻将她推开,她听见这个曾经她认为最温柔的男孩,对她说着世界上最狠心的话,他说:“抱歉。”
原来他们已经走过了整整五年的时光。
原来到这里,就真正结束了。
好不好
六月过去后不久,沈翌就收到了来自华盛顿总部的调令,总部要求他在明年之前结束旧金山的工作调去伦敦,负责欧洲新分部的事宜。
于是他在旧金山这边开始着手移交相关的事务,在斯坦福大学里开始申请提前毕业。
他的学分早已修满,gpa也已经达到了毕业的要求,但是毕业的论文却还是一个字没有动。
沈翌的导师是一名白胡子教授,他戴着一副没有边框的眼睛,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十分和蔼。如果有人在学校之外的某个地方遇见他,绝对无法想象这是拿过诺贝尔物理学奖的业内大牛。
沈翌跟着他主要研究物理电子方向,当初得知心仪的学生真的考上了自己的学校,jirk还特地来找过这位教授,让他对人家好点。
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在实验室里像小孩子一样开玩笑,转眼间已经快离开。
教授听说了他因为工作的原因要去英国非常可惜,然后他那双透亮的眼睛转了转,嘱咐沈翌一定要在大雪初霁时,去剑桥的门口转一圈。他说那是他的母校,当年他在那里读书的时候,他们学校天文系有一位教授的太太是中国人,她会在雪后支起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她亲手做的甜糕。
“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食物。”教授咂咂嘴,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沈翌笑着答应他。
他的论文题目难度比较高,从那时候开始,沈翌几乎就住在了学校的图书馆。
和当年在南大时一样,沈翌一边查资料一边休息,消遣的方式就是阅读带插画的各种图书。又或者是读两首诗歌,漂亮的英文印刷体写在牛皮纸色的书册上,一回头就可以看见斯坦福大学里耀眼的阳光、大片的草地,还有宽阔无云的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