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足足飘落了一年。借着绛雪的供养,将士们得到充分的休养生息,才有了后来自己东山再起,在魔界与叔父、兄长形成三足鼎立。
如今想来,那绛雪能被魔族所食用,应是卫孞在那法术里加了三界众生同庆的符咒。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卫孞救了自己,殊麟一时在心里唏嘘不已。
睦宸觉得有些头痛,他很少遇到想不明白的问题,可现在,卫孞的事,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殊麟见睦宸一副挫败的样子,幸灾乐祸道:“看来,纠缠不清的,原来是水帝。卫孞对天界失望,不想做神仙,你还要追来,苦苦纠缠……。”
睦宸呵斥道:“我警告你,不要打卫孞的主意,他,你招惹不起!”
殊麟知道他受了魔毒的影响,心神不稳,放缓了语气说道:“水帝的威风,我自然见识过的,哪里还敢招惹你。我对卫孞没有企图,真的只是把他当做挚友。”
天已微亮,村民们成群,欢欢喜喜地出门拜年。
有人早早地过来敲门,殊麟换上亲切地笑脸去迎接,他只说先生宿醉未起,请大家多多担待。
睦宸见他赖着不走,也不好再动手,转身进了屋。
玿瑾见此情形,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跟着睦宸一起守在卫孞榻前,等着卫孞醒来。
没过多久,卫孞睁开眼,看见睦宸坐在身边,觉得有些恍惚。
他问道:“我已经醒了,你为何还在?”
睦宸问道:“你在梦中看到我了?”
卫孞蒙怔。
睦宸生怕惊吓到他,轻声问道:“卫孞,你醒了吗?梦中的事可还记得?”
卫孞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明:“睦宸?你为何在此?”
见他这样问,睦宸便知他又忘了自己。
卫孞忽然想到什么,对睦宸抱歉地说道:“对了,玿瑾昨夜睡你房中,害你无处可去。是我思虑不周,当真抱歉。”
玿瑾在旁边不悦地说道:“怎么是我睡在他的房中,东厢房不是一直留给我的么!”
卫孞不知他们为何都在自己的房中,他对玿瑾说道:“你许久不来,闲置可惜……。”
正说着,殊麟若无其事地走进来,他问卫孞:“昨夜你醉酒,睦宸独自照顾了一宿,怎样?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卫孞抱歉地摇摇头:“原来是我喝醉了,竟然一点都不记得。没有不舒服,给各位添麻烦了。”
关于刚才的事,谁都没想好该怎样跟卫孞说起,他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先开口。
卫孞见他们三个挤在自己的房中,不说话,不出声,气氛很是怪异。
他刚想开口问问发生了什么事,院外又传来拜年的问候声,他赶紧起身出去接待。
这次来的是姜有劲一家,卫孞请他们进了屋坐下。
姜父说道:“感谢卫先生对有劲多有教导,他如今变得越来越有担当了。”
卫孞说道:“有劲是个懂事的孩子,大事小事他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学堂有他,反倒让我省心不少。”
姜父又问:“我的小儿子来虚岁六岁,小是小了些,不知能否送去学堂读书。”
“自然可以。姜父目光长远,看重孩子的学识启蒙,当真是孩子们的福气。”
卫孞刚把姜有劲一家送出门,又看见何琢岳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向这边走来。
琢岳老远就开口道:“琢岳给道长拜年来了,祝道长事事如意,岁岁平安。”
卫孞请他进了屋,给他斟了一杯递过去,问道:“何老伯还好吗?”
琢岳喝了一口茶,说道:“家父本想亲自来给道长拜年的,奈何他的腿脚越发不利落了,出门多有不便。这是自家做的点心,他特意交代我带过来,请道长尝尝。”
卫孞关切地问道:“何老伯好久没有回村,他的腿严重吗?有没有找郎中看看?”
琢岳说道:“年纪大了,总会有些老毛病,郎中也没有法子,就说要好养着。我常出门忙生意,也顾不周全,幸得琢兰能常回来看他,我也放心一些。”
卫孞暗自思量,要不要帮何老伯治治腿上的老毛病。可是这个念头一出,又被另一个念头打消,这几年对他们一家施恩不少,万一影响了他们的命数,就不好了。
他一边告诫自己不能乱动恻隐之心,一边对琢岳说道:“你们兄妹孝顺懂事,相互扶持,老伯是个有福之人。”
“借您吉言,如今只盼着琢石能考取功名,家里也就熬出头了。”
卫孞在外面忙着接待客人,剩下的三个在房中互相瞪眼。
睦宸见卫孞在人间自得其乐,比起在天界时整日满腹心事,诚惶诚恐的样子,他在这里倒是欢畅了许多。
既然他喜欢人间的生活,不如就放他去吧。
可是,从前他明明也是很快乐的,每时每刻都能看见他灿烂的笑脸。
他喜欢眼睛里看到的一切事物,一花一木,一尘一埃。即便是那些自持清高,眼高于顶的神仙们,也能跟他们开心地相处。
他小小的身躯里,似是有个大大的胸怀,能包容下一切。那时,他的欢悦是真实的,那才是他真正喜欢的生活吧。
虽然来路不明,身世成迷,但自己与他相处了这些年月,可以断定他天性纯良,不会危害天界。自己愿意守护他的纯良,成全他的欢悦。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变得疏离和戒备,甚至想要远远地逃离。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变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细细想来,他似乎从来不曾为外界所左右过,不管在怎样的境遇里,他从未被改变过,他的命数自己从前看不透,现在也是一样的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