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
布里奥妮胸口起伏了一下,无声地叹了气,重重地。那些逐渐翻涌的愤怒,滚了几滚终究回归平静。
犹太人。就这三个字,也无须说更多。
布里奥妮牵着卡罗琳的手,慢慢退出了人群。她没办法再一次看那种眼神,没办法做一个撕裂别人伤口的恶人。
离开前,她看了一眼那个高大的格兰芬多。他的脸涨得通红,浓浓的眉皱成一团;仿佛是想蹲下来道歉,他躬着腰,嘴巴抖动了两下。无论道歉有多真挚诚恳,它始终是道歉——伤害已经存在,后到的歉意有时并无意义。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当布里奥妮觉得有些饥饿,决定回城堡吃晚饭时,卡罗琳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停下来问。
“犹太人是什么意思?”
不用卡罗琳说,布里奥妮自会感受到自己强烈的惊讶。她咽了口微凉的空气,只觉得冷气入体寒得心脏抽搐。她揪了揪耳边的一撮头发,和卡罗琳慢慢解释。
“你知道我们那儿在打仗吧?”她最后问。
“这肯定知道。”卡罗琳回答地干脆。“战争嘛——报纸上有写。”
布里奥妮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她平时比较沉默,却不至于安静至此;只不过这一瞬间她忽然失去了聊天的兴趣,只觉得一个心意相通的好友竟然会如此寡淡地对待“麻瓜”,不可思议又情理之中。不管有多大的理由,这都会伤害他们的感情;布里奥妮又不禁想到了“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了,她觉得一个有话可聊的朋友非得要背景相似才好,不然总会出现这样巨大的隔阂,横亘在两个世界的人之间。
不过或许门当户对也不完全成立,布里奥妮身边也倒是有几个特例。主要是是否有人愿意打破这样的隔阂:很明显,卡罗琳很消极。布里奥妮有些丧气,她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是这样的,却又不得不接受。
无趣的伤春悲秋被一顿丰盛的晚饭结束,所以说饥饿才是胡思乱想的根源。布里奥妮腆着肚子走在楼梯上,只觉得人生忽然美妙,只差一处巨大的书房,就好像父亲的那样。她想着自己的美梦,先不由自主地咯咯笑出声。等到平复下来,楼梯竟已不知通向何处了;布里奥妮也没注意,径直走了两步,恍然发现不对。
怀着对一处巨大书房的美好愿望,她猛然回头走了两步,却发觉那善变的楼梯已不知又转向何处了。布里奥妮叹口气,不甘心地徘徊几下,期待的楼梯倒没能如愿而来,却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挂毯处,赫然出现了一道门,厚重的古朴的门板有些眼熟。
难道是一直存在的?布里奥妮质疑着自己的眼睛。她将信将疑,存着些谨慎,触摸上了那一扇忽然出现的门。
当屋子里的陈设切实出现在布里奥妮眼前时,她感到了万分的不可思议。屋顶上一盏恰到好处的吊灯,桌上绿色灯罩的台灯,以及厚实木料制成的书架里摆放的各式书籍。这是布里奥妮想象中书房的模样,是她十几岁时梦寐的一生所求。
所有的惊讶都溢于言表,真正表达出来的也只是“哇”的一声;也只有这个时候,能言擅写的布里奥妮才会出现短暂的言语的匮乏。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仿佛亡命之徒忽然找到了安身之所。她使劲嗅了嗅她迷恋的纸张和木质的气味——从这些气味里,能闻到一个作家呕心沥血的一生,能闻到牛皮被鞣制的过程,太阳会洒在新晒的纸页上,有迷人的烤炙的气息。
布里奥妮睁开眼。她看了看手上握着的一根魔杖,才发觉自己仍旧在霍格沃茨,而这也并不是她梦想的若干年后的某一天。
这里究竟是哪里?
恍如梦境的一切很快就将消失。布里奥妮摩挲了两下怀表,渴望时间就此停滞——宵禁即将到了,她被迫要和如此美妙的这一切挥手告别,继续回到充满人烟气味的拉文克劳图书馆。在这里过夜的念头也曾经一闪而过,可是她终究是有理智的。
当她关上门的一瞬间,只觉得生命里那么一点点的光亮倏然消失。被自己精心搭建的沙土城堡一样,风一吹也就散了。
“回来那么晚,果然是去约会了吗。”卡罗琳躲在被窝里嘟囔。
“晚安。”在轻松的语气和略带笑意的声音中,布里奥妮把灭了灯火。窗外的一点点月光把屋里的陈设照得清晰,却不能照亮女孩的脸庞。卡罗琳费力地扭过头,想查探她的神情,却也只能看到一个纤瘦的欢脱的身形。
第二次来到这个凭空出现的书房时,布里奥妮才触摸到了这里的奥秘。在城堡八楼的诡异挂毯前心想着书房,三次走过那段墙,就会出现自己幻想的书房。布里奥妮真切地了解到这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一处虚幻的梦境,而是魔法给予她的强大力量。布里奥妮无端生出一点点对这里的依恋,魔法的“无所不能”在她脑海里有了模糊的概念。
不过在卡罗琳眼里,无非是布里奥妮偷偷摸摸在和一个男生幽会,并且如此光明正大却依旧保密;这让卡罗琳很不开心,她偷偷在心底发誓,如果布里奥妮再不多说什么,她在这个学期结束之前就再也不跟她讲话了。布里奥妮也的确没按照她想象的来,于是卡罗琳果真拒绝与布里奥妮交流——在布里奥妮吐出真相的三天之前。
“你竟是一个人来这样的地方?”卡罗琳被带去八楼,这里平日不会有人来临,荒凉的像一处无人问津的古迹。她侧脸斜睨布里奥妮,带着些凉凉的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