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光不屑地冷嘲道:
“刘大哥,那三大氏族和荆楚十八姓说不准现在正忙着让大巫跳大神的,他们那些老楚人会稀罕咱们这些人的性命?”
“依我看,咱们就别指望那些都城内的老楚人了,自救还差不多,索性现在是夏天,只要有水的地方咱们就能摸鱼,总不会被冻死。”
听到卢光这话,三家的女人们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刘煓沉默半晌也开口道:
“光弟的话有一定道理,老楚人那边兴许不会救灾,可魏国这边有信陵君,那可是魏王的亲弟弟、名满天下的四公子,信陵君肯定会赈灾的吧?毕竟他是那般好的贵公子……”
一岁的小刘季支棱着小耳朵听大人们讲话,绝大多数话都听不懂,但唯独把“信陵君”、“无忌公子”几个字都听进心里了,小奶娃只觉得这人的名字可真好听啊!以至于经年后,信陵君如同韩非对始皇一样,成为了刘邦一生的白月光,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而此刻“白月光”本人正在魏王宫内与自己王兄吵、与大侄子吵、与一众大梁的贵族们吵。
这场旱蝗灾害来得猝不及防,不仅把魏国的庶民们给害苦了,也把魏国的贵族官员们给劈头盖脸地打蒙了。
()信陵君也没想到他刚回到都城不久,魏国就闹出这般大的旱蝗灾害。
丰收的时节,庶民们遭灾了,庄稼没收完都被蝗虫给吃没了。
田中旱的连泥土都开裂了,眼看着下半年的收成也没指望了,庶民们饿得都快没吃的了,大梁的贵族们竟然不第一时间想着稳固国中秩序,开粮赈灾,反而是要加快收赋税的速度,美其名曰,得在庶民们把家中的粮食吃光前,赶紧把属于赋税那一撮粮食给收进粮仓来。
短短几日,信陵君险些要被都城的老贵族们给活生生气死。
眼下魏王圉还在儿L子和弟弟中间踌躇。
太子增和老贵族们是站在一块的——不赈灾。
他看着年龄与他差不了多少的小叔叔,故作一副高深的姿态,信誓旦旦地蹙眉道:
“小叔叔,遭灾的是庶民,庶民不就是篮子中的鸡蛋吗?即便十个里面饿死仨,那就还有七个,过不了多少年人数就又长回来了。”
“假如庶民们不缴纳赋税,军中的士卒还吃什么?秦军若是这个时候打过来了,咱们不让士卒吃饱去打仗,反而让庶民们吃饱?这有什么用?”
“是啊,是啊,太子殿下说的对,庶民们能算人吗?”
“赋税不能少!兵卒们等着吃粮食呢!”
“君上,您可一定得想清楚啊,赋税若是断了,军中兴许就要闹事了!”
“不应该赈灾……”
看着吃得红光满面的老贵族们一个个都嚷嚷着不赈灾,信陵君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嗡地响,一向风光霁月、姿态优雅的贵公子都开始不顾形象地用手拍打着案几怒吼了:
“魏国的庶民们有三百多万!贵族们的人数才有多少?!”
“魏国如今面临的灾害是遍及全国的!是魏国建国以来遭遇到最大的旱蝗灾害!十个庶民死三个,三百多万庶民就能死九十万人!”
“这死的可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死了一只蚂蚁!拍死了一只苍蝇!”
“这个时候不赶紧开仓放粮,还要从庶民身上征赋税,你们只想着把士卒喂饱来提防秦军的进攻,都不担心庶民们饿红眼了,直接在国内造反了?!”
“人口都要锐减了,连母鸡和公鸡都要没有了?去哪里指望着有新鸡蛋呢?!”
“信陵君,您这就是危言耸听了!庶民们哪有那个胆子去造反?”
一个头发稀疏、满脸皱纹的老贵族淡淡的扫了魏无忌一眼出声反驳道。
说话的是太子增的外家人,太子增也不屑的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自己的小叔叔真是越来越没有个王族的样子了,果然是在邯郸时被那赵康平给带掉价儿L了,张口闭口都是低贱的庶民,身上也沾上了穷味儿L,都要把庶民给鼓吹上天了?庶民们真有那本事,贵族们千百年来还能不换一换姓氏?
信陵君看着那说话的胖老头,冷笑道:
“蚂蚁都能咬死大象呢,一百个饿红眼的庶民扛着耒耜能把一个人高马大、拿着弩|箭的士
卒给活生生拍成肉酱!一百万饿红眼的庶民撸起袖子,一人一脚能活生生把大梁的城墙给踏成废墟。”
“诸位可以睁大眼睛仔细看看,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你们若还想要从庶民们身上抠粮食吃,这个夏天还没有过完呢,三百万庶民们就能饿死一百万,逃跑一百万,等天灾过去了,剩下来那一百万人,无忌倒是要瞧一瞧,诸位还怎么指望这些人种地、经商、造器具了!”
“到时候,你们不用防备着秦军来攻打魏国,愤怒的魏人自己就能把魏国给灭了!”
“自己本国的肉食者们都不想让他们活了?他们还会指望着秦军打进来后,肉食者们还能保护他们?!不如早早反了!”
“小叔叔!你怎么能说出这话呢!”太子增气得张口骂道。
“行了!都给寡人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