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柱从老父亲冷硬的语气中听出他父王此刻上是真的想让自己儿子去死的,他眼皮子一跳,忙伸出左手挡了一下,“啪嗒”一声竹简被他截胡,掉落到了他的左腿边。
太子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自己的左手都要被竹简给打掉了,六十六岁的老父亲身体素质相当好,不若于壮年时拿着藤条抽他与哥哥的力道啊。
嬴子楚也被吓懵了,呆呆的看着被老父亲挡下来的竹简,随后惶恐的看向漆案,只见他拿身高一米九,身材伟岸的大父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快七十岁的老者。
秦王稷从坐席上慢慢站起来,右手拎着七尺长的青铜剑,穿着白色的丝绸袜子,一步一步的踩着脚下打蜡的木地板,向他们父子俩走来。
二米的距离,秦王稷每一步的落地声都像是一个闷鼓声一样落在父子俩的心头上,让二人胆颤心惊。
嬴子楚的瞳孔增大。
太子柱慌忙的翻开最后一个新竹简,瞧见其上写着:【赵姬者……其父乃是赵国国师康平也……贱婿远遁,外孙改姓矣!】
嬴柱错愕的瞪大眼睛,“啪”的一下就举起右胳膊抡圆,甩出自己的大手,重重的将一巴掌拍打在了不孝子的左脸上。
集中精神正关注着自己提剑大父的嬴子楚,玩玩没想到在他身前的父亲竟然在这关键时刻“背刺”了他?!
没有丝毫防备就被父亲重重一巴掌甩在脸上,嬴子楚的身子瞬间就被打倒侧着身子趴在了地上,这倒不是他身子太弱了,而是他父亲太胖了,两百多斤的陕西大汉,那大手厚实的像是熊掌一样,再加上老嬴家的大力士基因,那一巴掌虎虎生风的扇在人脸上,啧——怕是分分钟能引起一场脑振荡。
不懂什么是脑振荡的子楚只觉得父亲那一巴掌将他整个人都扇的眼前阵阵发黑,脑袋瓜“嗡嗡嗡”的直响,他的左半张脸瞬间红肿的老高,耳边也传来父亲的怒吼声:
“嬴异人!嬴子楚!怪不得你大父今日会如此生气呢!”
“你还有脸问康平先生是谁?他可是
()你的岳父啊!”
脑袋都快晕的要宕机的嬴子楚听到这话,下意识就脱口反驳道:
“不可能,子楚还没有大婚哪来的岳父?”
“啪!”
太子住又反手给儿子了一巴掌,好了,这下子左右对称了,嬴子楚的右半张脸也红肿的老高了。
不知道算不算“负负得正”的关系。
一巴掌下去嬴子楚只觉得头晕眼花,不偏不倚的两巴掌下去,他的脑袋估计是挪到正确的位置上了,他又觉得晕乎乎的脑袋瓜变得清醒了些,满眼都是难以置信以及藏在眼底的恐惧,吞着口水讷讷道:
“大父,父亲,您两位是不是弄错了?子楚还没有大婚,哪来的岳父呢?”
嬴子楚这话说的有错吗?其实也没错,对于一国王孙来说,自己姬妾的父亲倒是真不算他正儿八经的岳父,无他,身份上够不着。
不等太子柱再开口,嬴子楚只觉得自己的眉心一凉,他惶恐的抬起头,就见到身高极具压迫力的大父提着右手中的青铜剑将翻着淡黄色哑光的锋利剑锋抵在他的眉心间,剑锋的冷意顺着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骨髓里,再随着血液传进他的四肢百骸中。
在这一刻,嬴子楚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被冷冻住了,他清楚的感知到,他现如今在自己这个雄才大略的大父心里只是平平无奇的上百个孙子中的一个,换掉他,让他别的二十多个兄弟来做“太子嫡子”无甚差别。
他——可有可无。
太子柱看着父亲的剑尖也觉得嘴巴发干,他也感受到了父亲现在是真的想杀掉自己这个“嫡子”的。
是啊,那位被仙人抚顶的大才原本应该是他们秦国的,却被自己儿子给亲手搞丢了。
秦王稷冷冰冰的声音幽幽传到樱子楚的耳朵里,像是一把重锤一样一下下的碾碎了嬴子楚心中最后的那丝侥幸。
“对,你是没有大婚,可你在邯郸已经有了儿子,生你儿子那个姬妾——赵姬就是赵康平的亲生女儿,还是他唯一的孩子!”
“轰——”
嬴子楚只觉得脑袋中的火山也瞬间喷发了,自己仿佛已经被他大父抵在眉心上的青铜剑给从上到下的劈成两半了!
他眼皮子狂跳,嘴唇也是上下发抖。
秦王稷一声比一声更冷的话语透过耳膜传进他的耳道里:
“我老秦人祖祖辈辈与戎狄斗!与山东诸国斗!斗天斗地斗万物!从不知怕为何物?”
“可你却只是担心自己的性命就在战事结束前,于雪夜中偷偷逃离了邯郸,抛下自己的姬妾,抛下自己的儿子,抛下你外家一群人。”
“你自己身份高贵,作为一国王孙都还会担忧在长平之战中若赵国惨败,赵王必会杀你泄愤,怎么不想一想,你的姬妾刚刚生产完,你的儿子刚刚出生,你的外家只是一个卑微小商贾,主家的家主都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捏圆搓扁,赵丹若是想要要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更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让赵康平一家老小灰飞烟灭了!
”
“而你——寡人的王孙却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自己一个人讨回来了!你是回来了!可是你却把寡人的大才!把能让秦国上下、四百多万子民跟着享福的大才给落到赵国了!”
‘你把寡人的大才还回来!!!”
秦腔高亢,秦王稷的声音本就很大,说到最后时几近咆哮了!
青铜剑尖划破嬴子楚的皮肤,有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高鼻鼻梁往下滑,一滴滴的滑落到了嘴唇里,味道很咸又有些苦。
太子柱不敢吭声了。
他儿子若是逃跑时能负起责任再苦再难也将自己的姬妾与刚出生的儿子带回秦国,纵使是赵康平之后被仙人抚顶了,他也会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想办法费劲从邯郸跑到咸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