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虚心地翘起了二郎腿,浓眉上挑后,晦暗不明的眼眸坚硬地眨了眨,喉结上下滚动后吐出一句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话:“没什么你听错了,我不饿,而且你做的面看着就没食欲。”
徐知节朝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后,冷漠地答了一句“哦。”
然后继续若无旁人的嗦面喝汤,没理睬谢重一句。
谢重听得心烦,心里又生出一种莫名不耐烦情绪来,他神色闷闷的,左手微微撑起头,稍垂下的眼帘中藏着幽暗晦冷的情绪。
把电视音量调到最大,已经盖住了滋滋有味的嗦面声音,可谢重还是觉得刺耳,搭起的腿赌气似得往前一伸,像是故意而为,直接蹬在了桌子上。
小桌面经不起他脚边沉重的力道,桌面上的东西也跟着晃荡起来,连带着徐知节吃着的面一起跟着摇晃,面汤圈圈摇晃了起来,汤汁从汤碗边缘溅出,一些洒在了桌面,一些滴在了徐知节衣服上。
“……”
徐知节停下吃面的动作,垂头低眸看到了溅在衣领处的那些汤渍。
谢重靠着这个突然的恶作剧找到了一丝存在感,他眉棱间缓缓舒展,脸上却依旧冷肃凝固,嗓音漠然慵懒:“你吃面太大声了,吵到我了。”
徐知节瞧见了他翘起的长腿有略带愉悦的晃动,垂下眼来没说话,拿纸巾擦了擦上面的残渍,然后捧着碗蹲到了另一边,继续吃面。
一句话也没搭理谢重,那冷漠不在乎的神情像是对他这种幼稚行为的漠视。
谢重绷着脸神色冷肃地坐在沙发上,这种忽视让他觉得火大,但他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让她住在这里是自己亲口说的,面也是自己说不吃的,茬也找过了,狠话也放过了,但她好像天生有种只针对自己的防御屏障,任何攻击都对她没用。
谢重看她缩在一边埋头吃面的背影,明明清瘦又弱小,但又有一种被人踩在脚下还不肯放弃的倔强,谢重想起了之前在陨落破败墙缝里见到的野草。
谢重又猛吸了一口烟,转念又一想,瘦不瘦小,倔不倔强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也只留她一天,至于今后她如何,都跟自己没关系。
徐知节长途劳累后吃到的第一碗热乎的汤面,滋味虽然淡,但胜在管饱驱寒,徐知节吃得快,才几分钟面就见底了,就连里面的汤汁也被喝了个精光。
吃饱后病态的神色也好转了很多,徐知节红光满面,嘴唇上也被油浸得红透亮润,她吃得满足,脸上的淡漠也缓和了许多,暗淡涣散的眼神中生出一丝熠熠亮光来。
把碗刷好以后,沙发上的谢重动了动身子,眸光清冷,从嘴边哼出一句话来:“我家里小,没房子住,你今晚就在客厅里打地铺。”
徐知节也没想着能住进房间里,她跟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熟,看他骂骂咧咧不好惹的样子,徐知节根本不期待之后的生活会顺坦。
走一步看一步,明天先出门找个工作,手上得先有点钱。
而眼前这个凌厉的男人以后还有用,不能彻底撕破脸,经过这两三天的相处,徐知节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性,对他话要说得好听,一切都要哄着顺着来。
徐知节站在他身侧,低着头垂下脸,声音轻轻地说道:“哥哥,有被褥吗?”
谢重差点被她这句黏里黏气的哥哥喊得破功,原本夹在左手间的纸烟一抖,烟灰落在了他黑色修长的裤腿上。
谢重正了正神色,幽戾冷峻的眼底闪出一丝窘迫,他含着烟,嘴里模糊不清:“我跟你不熟,别那样叫我,我叫谢重,以后直喊我全名就好,被褥在你左边的小房间。”
徐知节窥见了他脸上微变的神色,平淡的神色中语气又更细了一些:“你比我年纪大,我理应喊你一声哥,谢重哥。”
谢重听完眉间上挑,冷峻锋利的面色淡下去一些,眼底的狠戾也消减不少,他绷嘴抿唇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今年多大?”
“十八,十八岁的生日刚过。”
谢重今年二十岁,她喊自己一声哥确实也合乎情理。
“叫什么名字?”
“徐知节,好雨知时节的知节。”
“哦。”
“还在上学?”谢重想起了她那个书包。
“嗯。”徐知节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像同龄人那样高中毕业该上大学了,但因为家里出事,她没能去参加考试。
“今后有什么打算?”谢重并不接受一个陌生的女孩住进家里。
徐知节没什么好隐瞒的,说:“先去找个工作。”
“可以。”
两人之间又恢复了沉默。
徐知节把小房间里的被褥抱了出来铺在了角落,被褥看起来有年岁了,上面破洞和缝补不少,但都是干干净净的。
徐知节把睡觉的地方铺好,谢重也从沙发上站了出来,他走向了厨房,两顿饭没吃,肚子实在是饿得不行。
他走进厨房后想着自己右手还打着石膏多有不便,准备煮点泡面吃。
谢重掀开锅盖,看到里面还放着一碗汤羹,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在汤羹的最上方还埋着一个煎蛋。
爱心形状的煎蛋。
他眉峰微挑,幽暗静戾的眼底又冷又亮,再偏头望去,客厅里的人已经背着身躺在了被褥上。
貌似已经睡着了。
谢重唇边绷紧成一条线,冷峻的神色凝固在脸上,垂下的眼底却幽亮深邃,他合上锅盖,把烟头掐灭扔进了垃圾桶。
徐知节半夜去厨房找水喝,发现放在锅底保温的那碗粥,碗已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