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低头一看,伤口是干净了,不再流血了,只是还没有愈合,就那样大喇喇地敞开着。
程景知没哭,她只是觉得很累,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
梦里的她躺在一片铃兰花海之中,月色如织铺在她身上,温风擦过她的手臂,花香馨甜,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伤口有些疼?
她睡得并不沉,在楚熠为她脱鞋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
男人蹲在地上,虔诚的模样,好似不太敢和她说话,喉结紧张地上下滑动了两下。
俯视和仰视的这段时间是无比沉默的,直到她落下一滴眼泪,两滴,三滴,最后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丝质的被套上。
楚熠慌了神,他做好了会被程景知怒骂的准备,却没想到她落下了最珍贵的眼泪,嘀嗒嘀嗒浸润他的心脏,最后泛滥成洪水快要淹没他,逐渐透不过气来。
“知知……”楚熠站起来,将她拥入怀里,感受她的眼泪将自己的衬衣打湿,濡湿成一片。
偏偏她哭的时候不爱出声,只是默默流淌眼泪,将人的一颗心脏掐住,好想代替她难过。
程景知说不出话来,就连打骂他的力气也没有。寻找了四年的人自己主动出现了,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在慢慢布置他们的家,却从没有想过要来见她哪怕一面。
等她打开这个潘多拉的宝盒才发现,他好像很爱她,可她却不敢再触碰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懵懂的少女,不会再因为他记住过自己的喜恶就甜滋滋。
她发现没法再走下去,除非她必须也给他相同的部位刺上一刀。
而她必须要刺他一刀,因为她还会心动,还会为他所准备的一切而哭泣,还会想和他依偎,还会相信他还爱着自己。
她太令自己失望了。
楚熠在说对不起,温热的气体抚过她的头顶,宽阔的胸膛任她依靠,结实的臂弯将她紧紧圈住,她在无知无觉中双手环住他的肩,哭得红肿的双眼吻过他温热的脖颈,颤抖的睫毛带着泪珠扫着他的皮肤,像最嫰的带着露水的叶片,以最灵气的方式在点化他。
“楚熠……”
她还带着哭过后的颤音喊他的名字,楚熠像是被女王钦点后的大臣,虔诚地低下头颅,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你回来了。”
楚熠心口一颤,好像回到四年前,他只是去超市买东西,回来时她稀松平常说的那句——“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他嗓口有些酸痒,谁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他的知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知知,终于原谅他了吗?
“还会出去吗?”
“不出去了,陪着你。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吃东西?”
“你没回来,我吃不下。几点了?”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想和他贴得更近,楚熠顺手将她捞到腿上,扶着她的腰肢,嗅她颈间的香气。
“快十一点了。”他说。
今天出差回来他先见了她,晚上不得不加速处理公务,迫不及待想赶回来见她,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回家。
他没有特意和金管家嘱咐什么,因为不需要,这里本来就是她家,她回自己家不需要知会任何人。
金管家在厨房附近候着,猜想到两位老板都还没吃饭,女主人第一次回家,定是要铺张一些。不多时,见老板从电梯里出来,嘴角带着不经意间的笑意,他与老板打招呼,刚想问他需不需要现在布菜。老板却先说:“金管家可以去休息了。”
只见他走进了厨房,回家这么久他还没有换衣服,只脱了外套,内里的衬衫扣子随意敞开几颗,挽起袖子准备要下厨。
金管家大跌眼镜,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楚熠笑着让大家都去休息,说只是简单地煮两碗面,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毕竟是第一次见老板进厨房下厨,大家都新奇得很,出去的时候步伐放得慢了些,想看他究竟会不会做。
等看清他娴熟的动作时,众人内心皆是一惊,对庄园第一个来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程景知洗过澡后从洗浴间出来,穿的是平时自己常穿的牌子的真丝睡衣,他这里真是应有尽有,没有他考虑不到的。
今晚震惊过、愤怒过、也悲伤过,眼泪也流过了。
此刻只剩下万分平静的自己。
她站在一侧的窗边,长甲轻轻拨动铃兰花瓣。
与她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铃兰,楚熠会在无形之中放大她的这份喜欢。
曾经他将铃兰摆得屋内到处都是,程景知即便是喜欢,家中也无人这样宠溺于她,楚熠却说,只要是她喜欢的,在家里多放一些又有什么?
程景知一只手撑着下巴在想,果然是那时候年轻,一些小恩小惠就把她给收买了,多摆几盆花都能令她感动。
楚熠很快推门进来,食物的香气扑鼻,很快牵动她的味蕾,自觉往他身边走。
他将两碗面放下,看着程景知靠近自己,竟然腼腆地往后退了两步,程景知本想上前挽住他的手顿在空中,不解地看着他。
“感觉身上有油烟气,你洗过澡了还是别碰我了。”
他认真解释,程景知无端觉得有些好笑,没再上前,只是坐下吃面。
楚熠便也坐下用餐。
谁也没说话,这一餐饭只剩下咀嚼的声音。
吃他亲手做的面是程景知提出来的,比起曾经热恋时期她的体谅,现在她十分愿意折腾他。
两人都吃完后,楚熠收碗放去厨房,本都走到了厨房门口,不知道哪里来的酸意,又跑回洗碗池将碗给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