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提出另一种猜测,“会不会是田兴先被脱落的石块砸倒,后才被这石头击中要害,他若是躺下的状态,这样的高度也够砸断骨头吧?”
一旁的元丰插话道:“头儿,不对吧?你方才还说,死者是一下子被砸死的,否则摔倒为何不呼救呢?”
另有个捕快站出来帮王冬说话,“万一恰好是摔倒之时,石头滚落砸中要害,来不及呼救也很正常。”
几人各执一词,周朔静静听了半晌,命楚涟月将物证递给他,许是蒙上了双眼的缘故,石头握在手里,触感格外的冰凉,他拿在鼻尖闻了闻,除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潮湿的青苔味。
但近日天晴无雨,又正值盛夏时节,砌在墙里的石头不该这般潮湿,他又让楚涟月递来其他石块,果然干燥烫手。
周朔问院主人,“近日是否去河边捡过石头?”
原主人直摇头,说自己未曾去过。
楚涟月见状,笑问:“周大人心中可有了决断?”
周朔微微颔首,吩咐王冬带人捉凶,“t此人身材魁梧,常年在码头当挑夫,且与田兴积怨已久,重点查一查跟田兴‘典借’过妻子的那几人。”
楚涟月兴冲冲跟上,想随王冬等人去缉拿凶手。
不料周朔反而唤住她,“楚捕快,你刚才并没有告诉我完整的线索对吧?你一早知道凶手的身份,却没明说,而是一步步引着我去注意那块石头。”
被人看穿心思,楚涟月并没恼怒,反而笑盈盈道:“周大人果然聪明,其实卑职一开始就发现,死者鞋底沾上不少河边的湿泥,说明他生前去过河边,但河边距离此处并不算近,一路走来,鞋底的泥早该被蹭干净,表明他极有可能是死后被人扛过来的。”
周朔语气淡淡:“你不是说想帮我查案么?为何又要瞒着我?”
“周大人既然想试试卑职,那卑职自然也要试试您。”楚涟月坦诚道。
周朔没再说什么,摘下遮眼的白绫,吩咐衙役们把尸首抬回京兆府,开始第三次升堂审问。
王冬很快将凶手缉回衙门,经过堂审,嫌犯对杀害田兴的罪名供认不讳。
嫌犯叫阿五,身材高壮,沉默寡言,是个从小被人嘲笑的傻大个,因家境贫寒一直娶不起媳妇,老母亲替人浆洗缝补,攒了很多年钱,终于替他租来“典妻”小锦。
小锦也是个可怜之人,从前被田兴打骂,典借后被租借人虐待,日子过得很苦。阿五虽然生得粗笨,但对小锦温柔体贴,渐渐的,小锦动了留在阿五身边的心思,而阿五也同情小锦的遭遇,二人互生情愫。
按照旧例,“典妻”未生下孩子,丈夫不得将其接走,然而不到半年时间,田兴上门要人,被阿五用蛮力轰出门。田兴打不过阿五,便只能趁其外出之际,强行掳走小锦,而阿五的母亲,也在与田兴的争执中被活活气死。
田兴连夜将小锦转卖给别人,小锦伤心欲绝,路过桥边时投河自尽,虽被人救上岸,没两日便感染伤寒去世。
半个月内,阿五亲近之人接连去世,万念俱灰之下,想要报复田兴,但田兴每日不是在赌场就是在酒馆厮混,阿五很少有机会下手。
终于在昨夜,阿五刚搬完雇主的东西,偶然间看见田兴独自在河边撒尿,他顺手捡起脚边的石头,狠狠砸向田兴后颈,却不想力道太重,直接把人砸死了。
恐慌过后,阿五扛起田兴的尸首来到一处院墙附近,翻进去推倒院墙,想伪装成意外,一夜心惊胆战,没想到还是被抓了。
不到两日,周少尹蒙眼破案的消息传遍整个玉京城,而给他当“眼睛”的女捕快自然也跟着名声大噪,二人联手破案的事迹成为百姓的饭后闲谈,甚至还有书贩给他二人编故书写话本,故事越编越离谱,人人都道京兆府出了对金童玉女。
这样的闲话自然也传到了柳时絮耳里,起初他没有在意,直到夜里,楚涟月照常来找他例行一吻,无意间瞥见她手里的话本《瞎眼少尹与他的小跟班》
即将快要亲上时,他头一回主动推开她,一脸淡漠道:“今晚没心情。”
楚涟月扑了空,心里有些气馁,没料到柳时絮会躲开,她很清楚强扭的瓜不甜,逼太紧反而可能会被他讨厌,索性以退为进。
“大人若不喜欢这种培养感情的方式,那便先取消每日一亲,夜已深,我先回去睡觉,对了,心绪不佳的话,这话本送你解闷,写得挺有意思的。”
放下话本,她很识趣地往外走,丝毫没有继续纠缠的打算。
听罢此话,柳时絮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烦躁之意,侧过身去,幽暗的烛火映照在他俊逸朦胧的脸廓上,连微抿着的唇角都透着一股冷意。
他好像在生闷气?
楚涟月眼前一亮,许久没见他露出这副神情,心里颇为触动,闹脾气的柳大人莫名有点可爱,让人很想捉弄他,把他脸掰过来的亲,亲到哭为止!
但这般做肯定会惹他不开心,她压下心头的欲念,暗自叹声气,就应该趁着在鄞州他没失忆前,多提些无理的要求,那时的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本以为来日方长,却没想到是命运无常啊,要是当初她没决定来玉京,恐怕再难与他见上一面,前两日亲到就算赚到啦,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夜里才能做个好梦。
“有件事我想问问你。”他忽然开口,声音听上去有点沉闷。
楚涟月诧异回头,“大人想问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