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这要赶紧跑。
丧偶谁能架得住?谁架得住谁架,她反正是不干了。
江新月不敢再耽搁下去,连忙出去一路小跑到卧室。找出自己藏的舆图,这是这段时间她从各方打听画出来的。找到之后,她将舆图攥紧在手中,朝着外面走去。
只是在出屋子时,她不知怎么回头就看了一眼生活了几个月的小屋。
小屋的厅堂布局很是简单,正厅中央挂了一幅镂空木雕,往前是一张长案桌,中间放着一张方形木桌并四张长椅子。原本厅堂四边的墙壁上都挂着刀弓箭戟之类的武器,武器显然是经常用的,上面道道摩擦而出的划痕和浸润的血迹都证明着它的威力,也证明着裴三并不是一个所谓的“好人。”
可这些武器全都被收到对面的杂物房,不过是因为有一次她起夜,见到一张幽幽对着她泛着冷光的长剑时,尖叫一声差点就被吓得昏厥过去。
裴三听到动静之后立即赶了过来,抱着她哄了好久,隔日便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厅堂里被收了东西也有额外添置的,比方说长案桌上被她养得蔫了吧唧的绿色盆栽、桌面上的青瓷茶壶以及同整体画风都不同的素面软垫等等,处处整洁又彰显着生活的痕迹。
姜若驻足在小门的位置,微弱的月光照在她瓷白的脸上。饶是在乡间生活了这么久,她那张精致到艳绝的脸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白皙水润,那怕在夜里也有几分通透的质感,恍惚不似真人。
任谁都能看出她同身后背景的格格不入来,就好似那一颗明珠跌落进灰烬堆里。
她侧过身,看了眼亮着的小厨房,鬼使神差地返回去了厨房。
男人还在地上安静地躺着,长手长脚在厨房里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哪怕是晕过去也能从身体流畅的线条看出他的力量来。
倘若他对她有一点戒心的话,今日的事说不准还成不了。
她难得产生一丝愧疚,将随手拿出来的衣服往男人的身上一丢,就当是做了最后一件好事。
“裴三,不见了哈。”
之后,她摸着黑去了马厩。骑上马之后,再也没回头看过一眼。
004
去乾县的一路并不算顺顺当当。
江新月会骑马,也仅仅是会骑的程度。夜间在山林中行马,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这么长的路途。
要知道在此之前,她是高门大户里规行矩止的姑娘,入府出门身边皆是奴仆环绕。说得夸张些,只要她愿意,哪怕是上山都有下人用轿辇将她抬上山。
在清水县呆了几个月,她终究是有些不同了。
感受到山林间的冷风不断穿过的冷风,看着前方影影绰绰的黑暗,她没有任何的怯懦,反倒是生出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在天将明时,她才根据马行进的速度,按照那个简单到只有几笔的地图,一路赶到了乾县。
马并不能进城,她找到城门附近的马行,准备直接将马直接卖了。
马行的管事看到小娘子手上牵着的马眼前就一亮,完全没想到在这个小地方还能看见如此膘肥体壮、皮毛光亮水滑瞧不见一丝杂色的骏马。
他立即上前来围着匹马来来回回绕了好几个圈子,伸手摸了摸马腹又弯下腰专门看了看马蹄上的蹄铁,又惊又骇。
——这分明是军中的战马!
哪里是寻常百姓家能有。他若不是有个做缁衣捕头的姐夫,自己又是做的马行生意,说不准都没有见过。
他转头看向面前的女子,伸出两根手指捻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故作深沉问:“这是你家的马?”
“嗯。”江新月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抓着缰绳往路口的方向让了两步,准备见状不对就直接走。
“我也是需要点盘缠上路,所以着急将马卖了。这马虽然是自家养的,但是你也瞧见了,这般强健的马匹也不易得。若是你诚心想要,便开个实诚价。”
管事想要拖延时间,绕着马看的时候还不停朝着小娘子搭话,“你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还没想好。”
“那一个人上路?可还有同伴?我瞧着你的打扮,像是已经成了亲?夫君呢?卖马这种大事,总该要有个男人在场吧,你一个人就能决定?”
“我只是来卖马的,成不成您给开个价就是,怎么问了这么多。”江新月警惕心更重,牵着马就要往外面走。“我敲着你也不是诚心要,我上别家问问看。”
“别介啊!诚心的,怎么不诚心。”管事小跑着追上去,连带着都开始发喘,“我就是问问仔细,这不是也怕出问题。你要是卖的话,三十两怎么样。”
江新月完全没有搭话,照直了往前走。
“四十两,哦不,五十两。”管事见她越走越快,差点都赶不上趟,一只手捂着岔气的肚子,咬咬牙说:“七十两,就七十两,不能再多了。你尽管上别家看看,这是我能给的最高的。”
见鬼的,这个小娘子还真的一点不好忽悠,他出门就把这件事告官府去!
七十两在乾县来说,是一笔巨款。
若是在京城,这匹马说不准能卖上几百两,可是在这个小县城,七十两已经超过马的价值。
江新月扫了一眼管事,总觉得这个人太过热情怀着什么算计,压根就不像什么好人。
她转身就要走。
“我不卖了!”
眼见着走到了门边,她也不打算继续纠缠下去,骑着马就走了。
后面的掌柜撕心裂肺的吼声还在继续,“你回来!你回来!我加钱!可以加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