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大敞,一群侍卫鱼贯而入,穿过惊慌失措的群臣,将大红婚服的一对新人包围,殷明荆本就苍白的脸色剧变:“母妃!您别……”
喉间一凉,他口中话语生生截断,低眼看去,正见一柄雪亮的匕首抵在咽喉。
年轻的太子睫毛微动,顺着那握刀的纤细玉指看去。
顾西瑗丹唇如血,上撩的睫毛清晰露出褐棕色的瞳孔,那里噙着一汪他从没看懂过的寒泉。
盖头被随手扔在地上,华美红纱上点缀的南珠凌乱滚作一团,她的力气比他想象的大,五指攥住婚服衣襟将他拽在身前,向四周冷喝:
“我看谁敢!”
缪贵妃脸色大变,惊惶抬手,示意众侍卫停下:“你……你敢绑架储君?!你是不是疯了——”
殷明荆怔怔看着眼前人,胸前的力度几乎拽得他踉跄。他困惑地皱紧眉,似乎不愿接受她突如其来的变脸,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个令他反复回忆起无数次,会在大雨宫墙下告白,柳叶垂拂的湖畔边凝望着他一字一句诉说情衷的少女,他记得那日的每个细节,记得她跳跃曦光的发丝,低垂的眼睫,莞尔的弧度……
那是世上唯一说过爱他的人。
而他信了。
殷明荆颤着手,慢慢抚摸上去,想擦掉她艳红的唇脂,抹平眼尾那锋利刺人的勾。
一定是这个妆容的错,她不该是这样的,只要擦掉这些血一样浓艳的脂粉,她就会变回他熟悉的样子……
喉间一紧,锋刃割开肌肤。
血丝浸出。
缪氏发出惊恐的尖叫,所有侍卫脸色惊变,犹豫着不敢靠近。
“我让你别动,”顾西瑗耳边缠着发丝,锃亮的眸底比锋刃更冷,“听明白了么?”
殷明荆定定看了她好久,徒然伸出的指尖,终究没能触碰到少女的脸庞。
他慢慢收回手,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良久竟无可奈何地笑了,像是新奇地发现,他投喂许久的小奶猫长出了利齿和爪牙。
“圈禁天子,焚毁圣旨,鸩杀真正的储君……”顾西瑗一字一句,声音清亮,回荡在整座红妆点缀的东宫大殿。
“太子殿下,你可敢与你的父皇对峙,可敢面对朝臣与百姓,当众开棺验尸,看看你的皇长兄究竟死于谁手——”
这话一出,本来压低的议论声一路走高,群情激奋,接二连三的呼喝成排成浪,响彻殿宇四角。
皇长子殷明意仁德宽厚、文武双全,本是朝廷上下民心所向的储君人选,却因皇帝偏宠贵妃幼子而多年遭受冷遇,他的死是所有人的意难平,只是东宫势大、一手遮天,朝廷内外从来无人胆敢提及。
顾西瑗此话就如火折子扔进油桶,一时噼里啪啦蹿出火蛇,滔天烈焰在群臣心中卷起。
“难道陛下这些年闭门不见,不是缠绵病榻,竟是被这母子二人圈禁?!”
“大皇子死得突然,京中早有秘传,可竟是被东宫鸩杀?什么圣旨?‘真正的储君’又是啥意思……难道说陛下真正属意的储君是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