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他哑声哽咽,与她十指相扣,护在腹部,“就快生下来了……”
顾西瑗杏眼满含着泪,深深吻他:“别怕,姑姑会为你接生,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你要当心……”殷明垠苍白如雪的脸颊滑下泪珠,颤手抚摸她的脸,“瑗儿,我等你。”
顾西瑗搂住他,二人抵死相吻,她抽身钻出马车。
“师父,殷明垠就交给你了。”她留下这一句话,在地上挑了两把锋锐的弯刀,闵温唤她一声,随手丢来什么,顾西瑗抬手接住,竟是那一对鎏金板斧。
“为师对付杂兵,就地取材足够了,你拿去用吧。”闵温一掌轰向地面,气劲震开黄沙,地上所有的弯刀被气浪卷挟而起,像上岸的鱼群跃起,闵温自车顶抬手一揽,将一堆兵器捞到脚下。
顾西瑗也不客套,手握鎏金双斧,转身看向黄沙腾飞的远处,闵温的弯刀如月光飞掷而去,为她开了道,露出视野尽头打斗的顾长意和焉兰郁。
“太子身边竟有如此绝顶高手……”焉兰郁不敢置信,还是两个,看来今日他是讨不到好了。如此一想,他将目光看向顾长意身后的焉须月。
杀不了夏朝太子,至少今日得取了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贱人性命,否则他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个女人也敢肖想帝位,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顾长意察觉他的意图,银枪一挥攻势更猛,迫使焉兰郁认真应对,“你我在这北疆斗了这么久,今日也该做个了断!”
焉兰郁以弯刀抵挡枪刃,笑得阴冷:“顾将军,你的招数本王早已经摸透了,就凭你,还取不了……”
“那再加上我呢?”娇俏的少女音传来,莫名透着沁冷,像甜甜的酥酪里裹着寒刃。
二人动作同时一顿,焉兰郁抬眼看去,正见一个身穿戎装的中原少女提着两把鎏金斧头,不疾不徐往这边走来。
她一头漆墨般的长发散在风里,一看就很乖的娃娃脸上杏眼清润,偏偏笑容诡谲,提着斧头让人毛骨悚然。
“你说得对,擒贼先擒王。”顾西瑗向焉兰郁举起鎏金板斧,眼底的寒芒亢奋又癫狂。
“现在轮到你了。”
焉须月恨这一身伤,不仅帮不上忙,还变成了需要别人保护的弱者。
她眼看着顾长意和焉兰郁打得有来有回,周围一片混乱,顾长意跟焉兰郁打的同时还要护她,所以始终没能占据上风,而她的嘴遁除了在刚开始激怒焉兰郁之外,此后便被他无视了。
她焦急得不行,直到见顾西瑗提着斧子加入战局,兄妹二人联手压着焉兰郁打,局势瞬间逆转!
“妹妹!”顾长意惊喜又意外,“你的功夫何时如此长进了?!”
方才看她掷飞刀保护太子所在的马车,就已经震撼了他,没想到她近身战的功夫更好,完全不输他这将军之身。
而且这瞧着不像顾家的功夫,更似江湖诡道,杀人于无形。
其实闵温使的双斧极其阳刚,没有半分花招子,挥砍间斩碎一切,光明正大收割性命。可到了顾西瑗这里,刀风莫名变得阴狠肃杀,独具一格。她甚至加上了拳脚,抡斧头的同时不介意一脚踹碎对方的膝盖骨。
焉兰郁就不幸中了这招,他只听过女人吵起架来浑不讲理,还是第一次领教,这女人打起架来更不讲理。
眼前的中原少女就像跟他有血海深仇,连眼睛都充血发红,拳脚与双斧皆往他身上招呼,竟叫他犯怵,动作也越发滞缓。
“哥,你让开!”
以至于到后来,顾长意已经插不进这场单方面的虐杀。
顾西瑗双臂抡动斧头,杀红了眼,几次差点误伤他,索性不耐烦地直接将他劝退,自己提斧追击,血腥疯狂得不像一个云都娇贵长大的小女儿。
她像猎食的虎豹锁定焉兰郁,势要将他扒皮拆骨,却不肯直取性命,猫捉老鼠一般凶残玩弄,甚至避开了要害,一刀刀片开肌肤,打断骨头,将其虐杀。
被亲妹妹嫌弃而停下来的顾少将军:“……”他连打雷都怕的小妹妹变得好可怕哦呜呜!
焉须月凑到顾长意身边:“我现在有点同情我二哥了,你妹太凶残,我看着都害怕。他们何时结下的梁子?”
战场交战,一般没有这么激烈的情绪,而顾西瑗显然将对方视为了死敌,俨然是在报私仇,她想弄死对方的心思就写在脸上,连焉兰郁这种狠人都被这恐怖的杀意镇住。
顾长意想了想,咽了口唾沫:“大概是刚才……”
“因为他动了太子。”
闵温信手掷出飞刀,百无聊赖地清扫战场,北狄兵死伤惨重,弘遂发现完全用不着他出手,便主动去捡武器,递给车顶上的大佬使用。
闵温偶尔瞄一眼远处,只听得惨叫连连,血雾腾飞,小疯子今天也杀疯了。
单打独斗不比两军作战,心气很重要。
他当初看中顾西瑗,就是发现她身上有一股疯劲儿,她自保意识很强,只要被人碰到底线,反弹发疯,不折手段,小小女子能爆出惊人的能量。
如今她对另一个人的保护欲,似乎远超过了当初的自保意识,发疯的量级也不同以往。
上次殷氏太子被灰雁商会掳去,她已经疯过一次,肢解了燕老三仍不解气,今日这北狄二皇子算是踩到了暴雷,只怕小疯子把所有的怒火全算在了他头上。
焉兰郁的确很惨。
他浑身多处骨折粉碎,皮肉被斧刃削下,如受凌迟。他在筋断骨折的剧痛中后知后觉意识到,顾长意唤对方为妹妹,这少女竟是夏朝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