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挽站在至高处含章阁前,看着脚下浓烟滚滚,宛如人间炼狱。
火海几乎就在他的手边,将他眉心突起的褶皱映照得分外明显,却照不亮他脸上那骇人的苍白。
不得不承认,他错了。
他机关算尽,却没算到西风。
刀鹊跟在身后,瞧见李挽紧攥的掌心,已然抠出血迹,
“殿下,”
他劝道,
“宾客皆已疏散,这火虽然声势浩大,但不至伤亡惨重,况且我们的目的也已达到,殿下宽心。”
虽然目的达到,但他决不允许自己t的计划有任何不完美,他决不能原谅自己!
李挽急火攻心,不知又看到了什么,目光一滞,还没来得及出声,竟是一口鲜血从唇角溢了出来。
“殿下!”
“无碍,”李挽用巾帕抹干净血迹,“我没喝那茶水,可能只是唇上沾了些。”
他朝山下努嘴,便见那罪魁祸首,出现在火海前。
小娘子提了把长枪,红缨穗子划在空中,扫开拦路的枯枝败叶。
她身处在迷雾之中,看不清来路,经常叫突然掉在自己面前燃火的木枝吓得一惊一乍,分明是害怕极了。
但撞见行人,她必出手相救。
或以长枪挑起路障护人下山,或撕下衣衫助人遮掩口鼻,甚至是用纤细的脊背挡住倒塌的灌丛;
虽是仗义之举,可她看起来又怂又怯,着实滑稽。
不一会儿,小娘子的钗环垂落下来,玉白小脸被烟灰熏得黢黑,显得一双杏眼越发明亮,似较火光还要灼人。
李挽一直想不明白,一个人的眼眸怎么可以明亮成这般模样,仿若所有畏惧、黑暗、未知,都不能磨灭她的光亮一般。
行人道谢离去,小娘子总会问上一句什么。只是火声太大,李挽一直没有听清。
刀鹊冷眼瞧着陆蔓,目色恼怒。
若不是为了找她,王爷也不会推迟动手,说不定就不会遇上这股西风打乱计划。而她倒好,恩将仇报,居然还往王爷的茶水里投药!
“殿下明知夫人煮的茶水有问题,为何不当面拆穿,反而要顺夫人的意?”
李挽倒是平静,没因西风开罪陆蔓,“刀鹊,你不曾成亲,不知道夫妻之间、若是夫人给郎君下药,郎君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刀鹊言辞一滞,莫名觉得这席话很有问题。
殿下身强体壮,哪里需要春药助兴?况且,夫人怎的偏生挑了上巳文会这么个时间与殿下欢好。
刀鹊直言不讳,道出心中疑惑,“得了吧,殿下可别自欺欺人了。夫人分明就不亲近殿下,此举不像是想求欢,倒像是想毒害殿下似的。”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李挽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遥望佳人的眼眸,不知不觉轻轻挑起。
许久,才终于转过来意味深长的面庞,“哦?你也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