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自己在幻境里遇到的小男孩,瘦弱但坚强,他偷学《论语》,背得滚瓜烂熟,身上看不出半点异常。可他向她要奖励,要的是饭,他那时候,只想好好吃一顿饭。
这段剧情她在书里看到的时候,只是一段平铺直叙的背景描述,可当她站在事情发生的现场,听他用平静的语气讲述,每个字都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薛同云朝薛惊昼走近,没等他反应过来,伸开双臂轻轻拥住了他,手轻拍他后背,顺着后颈到脊背、到腰,无声地安抚着他的情绪。
薛惊昼愕然片刻,抬手回抱住她,然后缓缓收紧手臂。
其实他还有后半段话没有说出口:杀薛淮凝,是他从八岁开始就在计划的事情。
——师姐你看,我是个天生的坏种,你会害怕吗?
可她的怀抱是如此温柔,几乎将他空洞的心填满。
他真是个卑劣的人,亲手将那些肮脏的伤口撕开来,血淋淋地让她看,妄图获得她的同情怜悯,却又藏起那些自阴暗处滋生的隐秘欲望,任由它们壮大、泛滥。
炉鼎双修
在薛家各种天材地宝的加持下,薛同云身上的伤很快恢复,但奇怪的是,她的丹田始终是空的,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灵力,就跟没引气入体的普通人一样,连系统都看不出问题所在。
她决定找逸乐长老问问,意外在他厢房外撞见薛逸天,父亲的变故想必对他打击很大,这次见他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薛淮锦被薛氏除名,且是薛氏一族的罪人,薛逸天不敢明着为父亲治丧,只偷偷建了座衣冠冢,备薄酒祭拜,再佩一段粗麻以示戴孝之身。
意气风发不再,曾经霸凌别人的人,一朝失势,终于也体会到受尽冷待和白眼的感觉。
薛逸天看见她后停住了脚步,目光复杂,嘴唇嗫嚅了几下,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让到一边请她先行。
薛同云冷笑一声从他身旁经过,比起薛惊昼曾经受过的苦,这点儿算什t么。
屋内,逸乐长老正在煮茶,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
“我猜,你是想问你丹田的事情。”
薛同云小鸡啄米般点头,满眼期待:“长老可知道问题所在吗?”
逸乐长老笑吟吟的,端的是清雅俊逸,悠悠喝了口茶,道:“若我有办法同时解决薛惊昼的金蚕蛊和你的丹田问题,你可愿意?”
“愿意”两个字卡在嘴边,薛同云直觉事情并不简单。
虽然她不想这样看待一峰之主,可这和尚的表情……有点为老不尊,还有点幸灾乐祸怎么回事,感觉不会是什么正经办法。
“金蚕蛊之所以被列为邪术,究其根本就在于这是一门损人以利己的法术,将特殊培养的蛊虫种入人体本就有违人伦,最终还要杀人剖丹,更是伤天害理。我们通常认为金蚕蛊无解,其实不是无解,而是在解蛊的同时,必定要害一条人命。”
薛同云心头一凛。
“解金蚕蛊唯一的办法,是以换血之术,将其引导到另一个人体内,相当于——找一个人替你去死,而且这换血之术极其危险,稍有不慎,换血双方都会遭反噬。无论是谁,最终总有人要死,所以最后被正道宗门联手列为邪术,不许弟子修炼。”
“但是现在,转机出现了,你是神农血脉之身,神农血脉乃上古神族血统,其血可御百兽、解千毒,生生不息、永不断绝。虽说如今许多功效都已失传,但解决一个金蚕蛊,我想还是绰绰有余。”
重点终于来了,薛同云洗耳恭听,只见逸乐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凑近,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仿佛自己也知道这见不得人似的,“只要你以身作炉鼎,与他双修,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薛同云瞪大双眼身子后仰,十分震惊,“你一个和尚,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什么炉鼎、双修这样的话来的!”
逸乐轻咳一声,纠正她:“我还俗了,而且我们清净宗,也有欢喜佛。”
“小师侄,看开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听说你很喜欢薛惊昼,这不是正好促进一番感情交流吗,双修之后,将来结成道侣也无不可,对吧?”
对对对对对个大头鬼!薛同云震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你一个和尚,到底为什么会懂什么炉鼎双修之道啊!!是不是在心里密谋很久了!!
“什么听说,从哪听说,都是谣传好吗!而且,我和逸乐长老你是同辈吧,你得喊我小师妹才对。”她双手抱胸,义正言辞。
“瞎说,我当然和你家师尊一辈啊。”
薛同云敷衍地点头,心想随便叭,谁不知道你对我家师尊用情至深吶,山头都靠一起啦,辈分算什么吖。
最后的最后,逸乐对她说了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好了一起来找我。”
他着重强调“一起”两个字,然后把她扫地出门。
薛同云骂骂咧咧走出房门,穿过院门转过拐角,薛逸天靠在墙边,看样子似乎在等她。
见她出来,他立马走了过来,犹犹豫豫道:“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
薛逸天的眉眼与他父亲七分相似,看到他,就令她回想起他父亲当面喝她血的场景,不禁又有点反胃。
她环顾左右,这边偏僻没什么人,她又灵力全无,默默退了几步,退到逸乐长老的院门口——要是他敢动手,她就摇人。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你……”薛逸天眼神暗了暗,他想说你不用这么避我如蛇蝎,但此时此刻,他自知没有立场说这样的话,“如果我父亲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替他向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