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南枝此前从不知道他有这样的功力,心中叹为观止。
眼看着公良轲扶着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和煎熬,心道如果再不说点什么,他这过于正直的师兄估计第二天就要跑去金銮殿上撞柱,头破血流,以死相谏了。
见谢南枝看过来,公良轲嘴唇嗫嚅两下,几乎不敢与他对视,过了一会儿,才定了定决心,愧疚道:“师弟,我枉为人臣……”
但今天撞见了此事,就算流尽此身污血,也一定替你讨回个公道。
然而剩下半句话还未出口,谢南枝就摇了摇头,叹气道:“何必至此。”
“不用师兄四处奔走,得罪权贵。”他咳嗽了一声,虚弱道,“我有个想法,只盼师兄和老师考虑一二。”
【作者有话说】
谢:趁lg不在使劲折腾自己,且不知道后果
努力在这两章把剧情整完,然后推感情线~
棋局·问谢郎安
转眼到了会试的日子,贡院内外守卫森严。
北晋的会试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第二场在十二,第三场在十五,所试项目分别为四书文、五经文以及策问。考生入场后除非提前交卷,否则连着九日不可出贡院。
张公子自以为胜券在握,踌躇满志,挥别马车上紧张担忧的张夫人,大摇大摆走进贡院时,还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和窃窃私语。
“那就是云中张大人的儿子吗,果然英武不凡。”
“今年的魁首啊,估计非他莫属了……”
这些议论显然让张公子很是受用,连带着走路的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几乎预见到了自己连中两元,在殿试上被皇帝当众嘉奖的场景,很有些飘飘然。
等到排队进了号舍,一抬头就见迎面走来几个监考的内帘官,簇拥着中间一位发须花白,精神却矍铄的官服老者。
他没见过此人,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看其后一个张家已经使银子打点好的内帘官正冲他点头微笑,于是心下大定,施施然从考篮中取出了笔墨纸砚,预备将提前背好的答案抄在答卷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官服老者瞥见他案板上的名字,深深皱起眉,探究性地多看了他一眼。
……
那从张家眼皮子底下卷铺盖跑路的书生抛着两个铜板,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走回暂时落脚的破院子。
尽管失去了张公子这么个出手阔绰的主顾,但他早看清了张家做事不干净,正好借此摆脱后续的麻烦,一身轻松。
况且他最近也找到了新的财路——冒充那位在松泉楼文会上摘得魁首的兄弟的名号写文章,拿给书商做成集册,在上京书坊内售卖,行情竟然也颇为紧俏。
卖书挣得盆满钵满之后,他还洋洋得意地给自己起了个无名居士的雅号,半点不以为耻——毕竟,读书人的事叫什么剽窃?
依他看,那个真正写出一手好文章的人才是傻瓜,这样一条发财扬名的路都没有发现,那就不怪他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了。
快走到家门口时,他远远地看见屋檐下站了两个人。一位身着素淡的白衣,眉目和仪态都甚是出众,另一个还是半大少年,怀中抱几幅卷轴,紧紧抿着唇,略带敌意地盯着他。
书生心里正迷惑,忽然听得对方完整点出了他的名姓,又含笑道:“久仰大名,您就是无名居士吧?”
家门前忽然冒出两个不认识的人,书生原本还有些警惕,直到听到无名居士一词,才逐渐放松下来,神色也变得趾高气扬。
以为对方又是来找自己合作的书商,他端起架子,大言不惭回:“正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果然,那白衣公子听了之后,笑容又加深了一些,温文有礼地拱手道:“在下姓谢,此番前来叨扰,是想和您谈一笔交易。”
说着,他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少年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地上前,把卷轴交给书生。
书生展开一看,只见书卷上依次誊写了三篇文章,内容从四书五经到治国韬略不一而足,满篇的文采和才情几乎张扬跃然纸上。
他只扫了一眼,便知执笔者的功力估计他此生拍马难以企及,刚要皱眉,就听那白衣公子说:“在下愿付一笔报酬,只要您将这三篇文章以‘无名居士’的名头卖给书商,在上京流传开来。”
对方给的条件可以说极其丰厚了。又是有钱挣,还能白得几篇好文章。
书生的眼珠子咕噜转了一圈,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这桩生意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地方,半信半疑捧着那三幅卷轴,有点不相信世上竟有这样易得的好事。
像是为了解答他的疑惑,下一刻,那位白衣公子不徐不缓地开了口:“不过,在下也有条件。”
“这三篇文章必须分三日,在具体的时辰散发出去。头一篇须得在今日——”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估算已过卯时,贡院会考的卷子应当全部下发完了,于是道:“现在就可发出。”
“以此类推,第二篇在十二的卯时,第三篇在十五的卯时。”
如果说一开始,书生确实动了几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思,但现在一听这几个节点,顿时就退缩了。
他又不是傻子,全城皆知贡院从初九到十五举办会试,这几篇需要卡着时间发出去的文章明摆着有猫腻,到时候生出什么事端,查到他头上来就得不偿失了。
这下怀中几幅卷轴立刻从香饽饽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他想也不想,立刻把文章塞给少年,不耐烦地就想推开这二人,骂骂咧咧道:“想坑害我就直说,这生意我不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