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要这些有什么用,书棋还是一头雾水地照做了。
但现下紧要的不是这个,他放下从外头捎带回的书册,愁眉不展地对谢南枝道:“公子,事情不好了。”
谢南枝喝一口茶,平静问:“怎么了?”
书棋瞥见他今日煮的似乎不是平时用的茶饼,色泽和香气都更浓郁一些,可没心思去细想,苦着脸,将刚才在街上遇到的事一股脑同他说了。
本来他从书斋出来,就绕路去了另一条街上卖开口笑的糕点铺子,却不成想,经过松泉楼时被人拦了下来。
那日谢南枝在松泉楼作的文章早在上京的文人中传阅遍了,人人皆道今年会试怕是要出个寒门状元。书棋有段时日没出过东宫,上街听了一嘴旁人的议论,本以为说的是别人,结果越听越不对,意识到众人找的那位无名举子正是谢南枝后,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万万没想到他们公子打发时间随手写的东西,竟然闹出了这样大的事端。
这下他连买糕点的心思都没了,正想赶紧回来同谢南枝汇报,结果歪打误撞,在松泉楼门口碰上了在此守株待兔已久的张家书童。
要说那云中张氏的公子,也是费尽了心思。
上次的文会结束后,张公子实在气不过,想去教训一顿那个信誓旦旦说自己的文章无人能及,害他丢了大脸的穷书生,结果到了客栈却发现人去楼空——对方早听见风声,害怕他上门找麻烦,提前卷铺盖跑了。
张公子为此又大发一番雷霆,如果不是张夫人劝阻,险些将家里的书房都砸了。
好在事情不是全无转机。魏王很快派人传了信来,说那文会的魁首并不在今年的考生之列,大约只是个无名小卒,不足挂心。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张公子在狠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愤恨不已。
如果不是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横插一脚,他何至于担惊受怕这么久!
他这段时间情绪喜怒无常,书童都不敢轻易靠近他,眼看着自家少爷的心情又有阴转暴雨的趋势,更是畏惧地往角落里缩。
没想到张公子神色阴晴不定地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把目光转向他:“你躲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书童心里暗暗叫苦,但不敢违抗他的决定,只得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情不愿走上前。
张公子打量了他半晌,忽然生出一个绝佳的念头,问:“你还记得文会上出风头那人长什么样,对吧。”
闻言,书童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那对主仆的姿容都十分出众,他当时多瞧了好几眼,记得清楚。
“好。”张公子冷笑说,“那你就去街上守着,把此人找出来。”
顿了下,又不怀好意道:“不过是个连姓名都不敢留,上不了台面的鼠辈。本公子就纡尊降贵给他一个荣幸,叫他替本公子写文章。”
……
书棋磕磕巴巴讲完了前因后果,又道:“公子,那张氏的态度十分嚣张,似乎有所依仗,还说、还说如果您不答应,他们有的是法子让您在上京待不下去。”
这话不可谓不嚣张,连一旁听着的阿九都面露气愤之色,但谢南枝似乎分毫未觉似的,翻过书册的一页,平淡道:“嗯,知道了。”
“……”
书棋犹豫问:“公子,此事真的不用告知太子殿下吗。”
那张氏是上京有头有脸的氏族,听说和邱家也有交情,万一真有不长眼睛的敢对他们公子动手,那要怎么办。
“告诉他干什么。”谢南枝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风淡云轻道,“你就当在街上听了一声狗吠,忘了便是。”
书棋一噎,随后有些将信将疑:“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找上门来——”
谢南枝其实根本不在意张公子是哪号人物,更遑论对方的威胁,一抬眼,见书棋和阿九都是一副焦急担忧的表情,似乎很不赞同他的做法,面上浮现一丝无奈,随口搪塞说:“那就只准他们仗势欺人,不准我仗势欺人?”
果然,一听这话,两人都闭嘴了。
世界清静,谢南枝得以继续看书。
而书棋站在原地站了半天,盯着桌上的青玉盏瞧了好一会儿,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公子喝的,好像是晋皇宫的贡茶。
短暂的震惊过后,联想到前几日太子刚带谢南枝进过宫,他心底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心念陡转间,顿时茅塞顿开,大彻大悟。
哪还用得着他们担心。
书棋感动地想,他们公子和殿下情深意笃,不管怎样,殿下都不会让公子置身险地的。
完成这一番坚定的自我说服后,他立刻抛开了疑虑,而后想到这次出府没给谢南枝带糕点,懊恼地拍了下脑门,碎碎念着跑走了。
“……”
在他身后,谢南枝瞥见他如释重负的影子,匪夷所思问:“他在恍然大悟什么?”
阿九不明所以,诚实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
不怪人家误会,看看你俩做的什么事啊(摇头)
明天还有一更
陈氏
积蓄了一天的水汽还是在晚间落下。
上京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早晨时,腊梅瓣叶还含着晶莹的水珠。
谢南枝叫雨声惊醒,倚在榻边看了会儿雨打落花,便唤书棋进来侍奉洗漱。
本以为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结果用过早膳没多久,书棋匆匆从外头进来,同他说:“公子,主院来人了,说太子殿下请您过去、”
谢南枝放下书卷,神情有些意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