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南枝。
“殿下还不休息吗。”对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头风症又犯了?”
下一瞬,一双微凉的手轻柔地覆上了他的太阳穴,力度适中地按压着。
谢南枝精于医道,对人体各处穴位了如指掌,知道怎样替他舒缓头痛,还不叫他难受。
最初的愕然之后,梁承骁拧起眉,正要沉下脸握住他的手腕,就听他轻声细语地劝:“都盯着奏折瞧了一整天了,身体要紧,一直不用膳,把胃熬坏了不值当。”
“……”
梁承骁一怔,原本要制止他的动作也僵住,神色有些古怪。
此前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话,就算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纪闻也没这个胆子。
谢南枝他到底……
复杂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梁承骁还没来及顺着这个念头细想,就听谢南枝顿了顿,矜持道:“所以殿下,我可以去吃饭了吗?”
【作者有话说】
还没看清你老婆的本性吗太子殿下
补偿
早晨才过寅时,东宫的门房刚开,纪闻就踩着点过来上值了。
太阳没升起前,天色还暗着,一切都浸在朦胧的黎明里。纪闻对府上的路十分熟悉,就没让小厮点灯,一个人习以为常地往翠玉轩走。
经过中庭时,忽然听得一阵尖锐的训斥和哭泣声,他留心瞥了一眼,看见是常贵在屋檐下斥责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宫女。
这又是在闹什么妖。
纪闻在心底皱眉,面上却挂起惯常的笑容,笑眯眯负着手上前,走进两人的视线里:“常总管。”
常贵看到他,起初一惊,但随即又想到前两天在皇宫受的赏赐,腰杆重新挺直了,底气也足了,招呼道:“原来是纪大人,这么早您就来上值啦?”
纪闻点点头,笑说:“这不是早点儿来等殿下上朝吗。常总管这是……”
“哦。”常贵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边上脸色苍白,低头默默垂泪的宫女,赔笑道,“老奴正教训这心术不正的小贱蹄子呢,没想到污了您的耳朵。老奴这就去别处——”
“哎,不用。”纪闻摆了摆手,做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又问,“这宫女是犯了什么错,值得犯这么大的火气。”
“大人有所不知。”说起这个,常贵就来劲了,语气刻薄道,“这宫女原本是在后厨当值的,结果被老奴发现了偷偷去前院躲懒,还撒谎说,是翠玉轩的谢公子允准的。”
“谢公子那是什么人,平日能和你说话吗?咱家看这些下人最近真是皮松了,这样的鬼话都扯得出口。”
怎么还有翠玉轩的事儿。
纪闻听着,眉头一点一点挑高了。
“婢子没有说谎!”宫女委屈哭泣道,“奴婢之前给翠玉轩送膳,因为手生冻瘃、疼痛难忍,不小心打翻了汤食。是公子没有怪罪奴婢,还问了奴婢病情,亲自开了方子,叫奴婢不要日日把手浸在刺骨的冷水里了。”
说着,又转向纪闻,哽咽着行了一个大礼:“这些在场的人都瞧见了,纪大人也可去找其他人询问——如果有一个字虚假,婢子愿被天打五雷轰!”
没想到这宫女还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当面驳斥他的话。常贵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面子有点挂不住。
仓促间,他的眼珠子一转,忽然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把柄,顿时心生一计,高声道:“闭嘴!”
随后,又装出被气急了的样子,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宫女,面上的褶子抖动着斥道:“你难道不知谢公子是个男子,又是殿下的人,还敢如此不守规矩,上赶着讨宠献媚,你、你……”
“……”
那小宫女被无缘无故扣上一顶帽子,霎时神情空白,看上去吓懵了:“不是,奴婢……”
“你还敢狡辩!”常贵打断了他的话,涨红了老脸回过头,对纪闻道,“事到如今,老奴也不敢欺瞒纪大人。早在几日前,老奴就听闻了一些传言,这些宫女平日做完活,三天两头往翠玉轩跑,不知道在惦记什么。”
“之前老奴还不当回事,以为是下人欠教训,没想到连谢公子也是个不知礼数的。”
他做足了一副为主子忠心耿耿、义愤填膺的神态,勃然怒道:“谢公子平时跋扈一些,三番五次地刁难老奴也就罢了。殿下已经对他如此宠爱,他竟然……!”
话音未落,就要往翠玉轩走:“不行,此事重大,老奴这就去禀报殿下。”
纪闻:“……”
纪右卫原本笑眯眯的表情僵住了一瞬。
梁承骁为什么把谢南枝留下来,旁人不知情,他心底却是清楚得很——要是天不亮就为了这点破事把梁承骁吵起来,太子爷高低能把他们几个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但这话他不能明说。
虽然常贵在他心目中早就是个死人了,对方背后的皇帝可还没有老糊涂。如果漏了分毫蛛丝马迹,他势必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咳嗽了一声,及时喊住了常贵:“常总管留步。”
见对方狐疑地把目光投过来,纪闻才面不改色道:“此事……其实是个误会。谢公子会这么做,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殿下虚怀若谷,礼贤下士。”他微笑着睁眼说瞎话,“公子与殿下浓情蜜意,感情甚笃,才会受殿下影响,体恤下人。”
“——这是他们情意的表现啊。”
—
翠玉轩。
梁承骁穿戴整齐,挥退伺候的内侍,从屋子里出来。
纪闻在院落外候着,看只有他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往里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