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思忖:漏网之鱼。
“知晓此事的人不多。”无明道,“除老衲以外,皆死了。”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落在方柳身侧。方柳起先当是依风,但下一刻,他便察觉到身旁人的气息与依风不同。
那人竟还要去捉方柳的手腕。
方柳袖口滑出一柄匕首,猛然反身刺向对方脖颈。
为了不被屋内之人察觉,他的动作轻且快,急速逼近对方身前,匕首的利刃瞬间抵在其颈间。这一番雷霆万钧的动作,使得他蒙面的丝巾随气劲散开,露出绝艳的面容与殷红的唇。
两人本就靠的极近,丝巾一旦坠落,呼吸几乎只在咫尺之间。
方柳本人自有一股清淡的冷香,需要靠近后仔细嗅闻才能察觉。而一旦察觉,便会不可避免地深陷其中,痴痴然追逐那撩人的气息。
他握刀时神色清冷孤绝,如仙人般居高临下,使得伊人之美更添一份惊心动魄,那仿佛能摄人心魂的容貌气度,只让人觉得下一刻便要融进他岑寂无情的眼底。
死也无憾。
刀尖尚抵在颈前,锋利至极,只稍往前半分便可见血封口。可被刺之人的眼底与鼻息间,却唯余香色而已。
来人是闻行道。
他凝视方柳,沉声低语:“……是我。”
仔细分辨,还能听出那冷硬的声音中,竟有几分轻颤。
证据
方柳眼底的冷意未消,他手中的刀刃仍旧抵在闻行道的侧颈。
刀尖之下便是皮肉,闻行道却顾不得冰冷的刀刃,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皮下的血液正在逐渐沸腾,脉搏与心跳前所未有的清晰,某种鼓噪、强烈之情,在一瞬间填满他的胸腔。
方柳微微朝后,与他拉开了几分距离。
即便如此,两人离得仍比寻常时候更近些,闻行道还能嗅闻到那若有似无的香气,将那精致的面容看得分明。眼前人的眼睫纤长微微上翘,肤若凝脂冷白透明,眼角眉梢却稍有红意,唇珠一点胭色,衬着那张脸越发勾人心魂。
闻行道呼吸渐沉渐重。
他心底发热,不自觉循着那诱人的气息,不顾危险的刀刃,倾身逼近了方柳。
下一瞬,闻行道的脖颈上便留下了一丝血印,一滴血顺着脖颈淌下。
刺痛感成功令他回神。
方柳未收回匕首,而是在咫尺的距离内,盯着闻行道的眼,无声启唇:帮我将面纱系上。
闻行道微怔,心弦又被拨弄了一下,片刻后才捡起坠落在他脚边的丝巾。就连被方柳短暂戴过的丝巾,竟也沾了他的冷香,令闻行道不禁冷着脸,用指腹悄悄摩挲了一番。
不知眼前人的发肤,是否如这帕子一般柔。
……或许,比丝帕更香而软。
闻行道的思绪越发不受控制。
方柳又用唇语催促:系上。
闻行道便听他指示,无视刀刃,拿起丝巾贴近方柳。他未曾为谁做过这种事,动作颇为生疏,僵硬地将手绕到方柳脑后,神情格外认真。
系上丝巾后,方柳的容颜隐了大半,唯余一双洞明的双眸。这半遮半掩之下,却显得他的眉目分外艳绝,非是凡尘俗世中能窥见。
闻行道颈间尚架着匕首,他深深望进方柳的眼中,须臾之间,似乎深谙了一个词。
何谓——刀尖舔蜜。
重新蒙了面,方柳终于收起匕首,而后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按在闻行道侧颈的伤口上。
“疼么。”
闻行道不动声色:“尚可。”
“闻大侠下回小心些。”方柳撤开手指,动作慢条斯理地用闻行道肩侧衣衫擦净指尖血迹,这才淡声说,“否则刀剑无眼。”
方柳的攻击乃是下意识而为,闻行道不知在想什么,丝毫没有戒备和躲闪的意思,只亏得方柳使武器如操控四肢般熟练,在最后一刻停住了攻势,否则此时早该鲜血四溅。
他这是在警告闻行道,下回出现便出现,莫要意图触碰他。
方柳不喜他人随意触碰自己。
闻行道眸底的深色渐渐褪去,他毫不在意颈边的伤痕,任其又淌下一丝血痕,神情自若地从怀中拿出一块方帕,学着方柳的模样,蒙了面。
在两人僵持的短暂时间里,屋中三人已聊了不少。方柳可一心二用,用匕首抵着闻行道之余,仍旧将主持无明后来的话听入耳中。
原来这无明大师,当年也是将要参与围剿独行剑客之人,因为他那时便与官府有所勾结。许多时候,他虽不亲自出面,却总有其他办法帮着佞幸伤天害理,手中件件桩桩的脏污事不少。
与他相熟识的官员和江湖中人,不少都在独行剑客的刺杀名单中。正因如此,那些人急吼吼寻到他,请他出手帮忙对付那剑客。
前期无明的确承诺了要出手,因为他只觉得对方是个闲散游侠,就算杀了也翻不起什么大风浪。但就在围剿任务开始的前夕,他忽然得到消息,说那人其实是萧然山庄方振宇的大哥,并非无名小卒。
这样一来,倒不好下手了。
无明知此消息后,未告诉其他人,而是悄然藏在心底。他寻了个法子,以承安寺的名义进宫为皇帝、太后诵经,为今上诵经要诵满七天七夜才可离开,自然便无法加入围剿行动。
谋划时并未大肆张扬,而无明作为背后的推动者习惯神龙见首不见尾,避免让人逮到马脚,因此在当初那些人死后,便再无人知晓他也曾是那事的发起者。
此时,屋内的谈话仍在继续。
无增道:“主持为何告诉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