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馆后面有一个巷子,昏暗潮湿,放着杂乱无章的货物。严炜又输了篮球比赛,刚骂走了一群废物,心情正不好,便看见苏乙提着外卖袋过来了。
他寻见苏乙今天穿的鞋子居然跟他有双鞋一模一样,“你哪来的钱买的这双鞋?”严炜慢悠悠地问他。
苏乙颤声说:“我…我妈妈给我买的。”
“假的吧,你妈哪里来拿那么多钱?”
“他后爸有钱啊!你不知道吧,他妈丢下他跟有钱人跑了。”王家明笑嘻嘻地说道。
“你们别说了!”苏乙挺着脖子说道
“哟哟哟,还有脾气了。”严炜走过来,玩味地看向他,一脚踩到苏乙的鞋面上,歪着嘴说:“就踩你鞋了,你能怎样?”
严炜那张比垃圾还要恶臭的脸逐渐逼近,宛如一只畸变的蟑螂。
猛然间,苏乙扑了上去,这一次便不是以往愤慨之下的幻想,他真的给了严炜重重一拳,砸在了那张脸上的肥肉上。
严炜偏过头还没太反应过来,王家明已经先一步上前揪住苏乙的衣领子,顿时苏乙像一只无力的小鸡仔那样,王家明把他提起来:“你不想活了?”
他看着苏乙越来越惨白的脸,这个瘸子嘴唇在抽动着,好像在骂什么脏话。王家明他凑过去,而苏乙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耳朵。
“你起开!”严炜顿时火冒三丈,往外吐了一口唾沫,正要挥动手边的钢管的时候,手臂被什么东西钳制住了。他发出一声惨叫,钢管掉落在地上,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叹气声,随后严炜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严炜刚想去摸地上的钢管,手掌心就被人死死踩住了。昏暗的角落里,只能听见骨头碎掉的声音以及声嘶力竭的呐喊声。
王家明见到状况,骂了一句操,立马把苏乙丢开。苏乙摔在地上,抬头一看,便看见了谢斯聿。
谢斯聿背对着他们,慢慢走向严炜执意想捡起来的钢管。
这时王家明已经随手拿了一个啤酒瓶赶过去。
“谢斯聿!”苏乙的心脏猛然就锁紧了。
啤酒瓶被摔成两半截。谢斯聿停滞在原地,没过几秒,他的额头上流出血来,又湿又黏,谢斯聿用手背擦了擦血迹。
回头看清是王家明后,他又盯着人轻微地晃了一下头,不在意地把头上的玻璃碎片摇了出来。
眼前的人和物有些不太清晰,甚至有一阵子是暗色的。谢斯聿烦躁地晃了晃头,用手擦了擦被血遮挡视线的右眼。
王家明喘着气,看着有血,到底还是生出怯意,往后退了几步。
谢斯聿捡起地上的半个玻璃酒瓶,步履有点不稳,整个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黑影,此时他眼里充斥着嗜血的兴奋,随之变得越来越激昂澎湃,分泌了致人于死地的狠绝。
王家明的肚子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立马膝盖着地。
“你…你先别…”话还没说完,他便听见了酒瓶又一次破碎的声音,再一睁眼,一个尖利的绿色碎片已经直直地压在了他的眼珠子前,几乎是紧贴着的距离,王家明立马闭上眼睛,“我错了…真的错了。”
“放过我吧…求求你。”
那玻璃碎片偏了偏位置,沿着他的鼻梁划到了左脸,再是嘴巴。并没有使出很大的力气,王家明却清醒地体验了一具瘫软的尸体慢慢被分解的过程。
“严哥!”他发出求救的声音。而角落里的严炜早已提前跑走了。
直至脸上渗出凉意的血,还有王家明的鼻涕和一把眼,谢斯聿这才按住了他的下巴,把那一小片玻璃放进王家明的嘴里,低声说:“好好吃进去。”
谢斯聿全身上下都变得异常亢奋,他站起来,深深地呼吸着,觉得许久都没这么畅快。
看着不远处爬起来的苏乙,谢斯聿认为这时该体现一点形式上的体贴,于是问道:“你没事吧?”
不说还好,一问出来,苏乙的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外掉,有暴雨成灾的恶象,泪水最为多余。
谢斯聿移开目光,看向苏乙鞋面上一大片被人踩过的黑印,“你的鞋…”
话没说完,苏乙突然撞了过来,力气不小,撞的人往后退了几步。待谢斯聿意识到这是一个来自瘸子的诡异的拥抱后,他手上还未扔掉的半个酒瓶猛然落地。
谢斯聿的亢奋又消失殆尽,他甚至能感受到苏乙剧烈的呼吸声,以及覆盖而来的温度。他僵在原地,觉得解决混蛋很容易,但处理苏乙更麻烦。
这一刻谢斯聿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为苏乙的救世主,而他只是为了暴虐而打架,平日里被压抑到窒息的躁郁如同六月流火一样燃烧。
霎那间,他胸腹间堆积着对于久远怀抱的迟疑,但却被更多、更满的不适塞满。倘若知道结果是附带一个过于亲近的拥抱,那么谢斯聿便不会这么“乐于助人”。
除了自己主动靠近,谢斯聿反感一切近距离的接触。
苏乙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越收越紧,在接近谢斯聿容忍的极限里,他又放开了,目光停在自己流着血的额头上。
“你流血了?”苏乙哽咽着问他。湿热的空气里,他眼里带着泪光的亮,像暗夜里面的长明灯。
“谢斯聿,你…你不要死。”这个瘸子像是真的觉得谢斯聿会随时倒下去。
明明在地上的、像大块腐肉的是那两个家伙,而自己还身强力壮地站着,苏乙就跟失明了一样。
“不会死。”谢斯聿简洁地回答道。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死掉?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苏乙认为自己害惨了谢斯聿,他眼里溢出源源不绝的泪水,是非常难过伤心的模样,甚至能从中看到一丝心疼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