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的视线,又是薛映。
薛映见他看向自己,鼓足勇气上前问道:“您还好么?”
温承沉默一瞬,示意薛映不必担心。他向来积威甚重,一般人见到他都不会和他过多的寒暄,这次倒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关心自己。
薛映见他这样,再寻不出旁的话来,一时怔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他刚下定了决心,听到温承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有话要问你。”
“您尽管问。”薛映抬头看着温承快速说道,脸上带着紧张及莫名的期待。
温承看了薛映一眼,目光不似先前那般冷淡:“你了解伊川部落么?”
对温承来说,得知杨保田的死因并不是此行终点,还有一事同样重要,那便是阻拦伊川部落想要吞并另外两个部落的野心,阻止可能会发生的战争。
“知道一些。”薛映对这一块本就熟悉,也猜测过温承肯定会问相关的问题,早已做好准备,当下便将伊川部落的消息详细讲了一遍。
温承道:“我记得五十年前,伊川地区曾经发生过一次战争,你清楚其中缘故么?”
薛映点头道:“早年间苍鹿部落有两姓共治族群,后来发生了内斗,才被伊川部落趁机攻打,以致灭族之祸。那之后,伊川部落就此一统西面的平原。”
“也就是说,伊川虽是这三个部族里势力最大的一个,但曾有战争发生,内部未必牢不可破。”温承道。
薛映琢磨到温承提起此事的目的,于是道:“按道理讲应当如此。但听说苍鹿族的部众只能住在偏僻的地方,而他们的首领乌尔米每日只管吃喝玩乐,并不管族中事。先前有人想要复国,却被乌尔米阻拦。”
“现在的伊川王似乎不是老伊川王的儿子?”温承又问。
“嗯,是侄子。”薛映细细讲起这段王室纠葛,老伊川王因着儿子年纪太小,传位给了侄子的故事。
“你似乎对他们很熟悉?”温承想起那本《纪事》里对苍鹿族的现状只是偶一提及,并没有这般详细。
“我曾经在山里见过几位来自苍鹿部落的猎手,他们与我讲了许多事情,后来我又与往来商客聊起此事一一印证。”薛映曾经将这些事写成一本厚厚的手札通过县衙一步步往上传递,一直到了京城。可四夷馆的大人们想是觉得苍鹿族一事已过去多年,于是删减了关于苍鹿族的部分记载,只剩下零星的话语,汇集成了一本书。“不过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知道这些便也不错了。温承当即又问了托纳等人,得知了更多的讯息,大致与薛映说的无异。
只不过托纳的神情要怪异几分:“乌尔米为人有些不同。他与那位失去伊川王位的小王子莫桑有些不清不楚。他的族人都很失望,但他自己不以为意,反而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在场众人听了,皆是面色怪异。
薛映看着众人神情变化,先是不解,旋即明白过来。他之前倒是没有听过这样的消息,想必是新鲜传闻。他不免想起自己要被卖给别人做男宠的事,不禁皱了皱眉。
温承看向薛映,问道:“你以前去过苍鹿?”
“没有。那里毕竟属于伊川部落,而伊川与我们大胤形势微妙。”薛映想到苍鹿首领的传闻,心里更是泛上怪异的感觉,但他察觉到温承似乎有了计划,于是试探问道:“将军,您的意思是?”
“我在想乌尔米与托纳的关系也许并不简单。”温承看向薛映,“敢不敢去一次伊川?”
薛映问话后又暗悔自己多问,没想到温承不仅回答了他,还会问他敢不敢一起去。他几乎是立刻点头道:“敢。”
命令下达之后,一行人做起了新的准备,薛映需要收拾得东西不多,很快便无事可做,于是走了出去。
院中的石桌上,王密坐在那里拿着毛笔认真忙碌着,一旁的周荃帮他递着东西,薛映想着过去帮忙,见他们没有阻拦,便走了过去。
“这是在做什么?”薛映好奇道。
周荃没瞒他:“做假印记。”
薛映见到那纸文书逐渐成型,明白过来这是通商用的文书。往来于大胤的诸国行商出入关隘须得持官家给与的文书,如今他们打算假扮商人到苍鹿,便需要文书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薛映不免担心道:“这会不会被发现是假的啊。”
“放心,王兄弟这是祖传手艺,家中是仿古人字画的,一般人瞧不出来。”周荃向薛映解释之后,又神秘一笑,“更何况就算是他们怀疑,哪怕是拿着文书问到布政司抑或者户部,都没一个人敢说是假的。”
薛映会意,想是因端王在朝中极有权势,这一行人皆是奉端王之命而来,代表的便是王爷,无人敢轻易与他们为难。
做好文书,准备好货品,一行人到了伊川部落南境,很快便到了苍鹿族世子所居之处。
行商们到了此地,不乏有人呈上银钱或者货物想要拜见当地的首领,以求路过此地的时候能得到庇护少些纠纷。
温承便带人到了乌尔米所居住的院子里,只得到了乌尔米因情伤过重在家中养病不便见客的答案。
一连几次皆是如此,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过来,乌尔米是不想见他们。
“真不知道这人拿的是什么架子!”有兵卒愤愤然。若是在大胤之时,他们想见当地的官员,只要投了帖子,对方无论如何都会与之见面。可如今人生地不熟,想在已有反意的伊川地界上见一下地位尴尬的苍鹿首领,不好闹得阵势太大。